許陌做了一場夢。
夢的開端是世界瘋掉了,是的,她看着自己住進了賀池家,甚至和他母親相處甚歡。
看着自己惶恐地适應這突如其來的一切,仿佛一切都順理成章沒有絲毫突兀,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借住者。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當然,很羞恥。可能是以上帝視角去觀看自己,而自己對自己太過于熟悉了,以至于她一瞥一笑她都能感同身受,莫名悲哀。
許陌其實在長時間的自我修煉中,已經能夠達到臨危不懼,隻要自己不尴尬尴尬就追不上自己的境地,但當某一天,如此直觀地去欣賞自己未經曆或者是另一種形式的經曆過的過往就很尴尬。
是的,許陌難以形容自己的感受,她讨厭怯懦、自卑、受制于人的自己,而且自己在某人面前還醜态百出。
好在,有人陪着她。
她的聲音一想起許陌就認出來了,盡管她們從未見面,盡管許陌從未聽過她的聲音。
但是有的默契就是自帶的,有的默契就是天生的,有的默契就是宿命既定,以至于她一開口她就能認出來。
因為她們從未分離,因為那是許陌心底的惡魔,是許陌童話破碎後翻找出來的鈍刀,刺傷自己反抗别人。
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這個聲音了,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這因她而生的人了,她們共用一個心髒,她們共聽一場夜濤。
‘你在害怕。’
孟思佳的聲音落到許陌耳畔。
‘是嗎?’許陌看着‘她’提着睡衣,癱在床上,拿着手機無所适從。
隻有許陌知道,被她注視着的她正在發呆,大抵是賀池母親的話讓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自己不堪的往事,想起了自己被抛棄後的颠沛流離。真是可憐。許陌收回視線。
‘我感覺到了耶。’孟思佳的聲音在她腦子裡亂晃,‘我可是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過去的你最愛你但她一定不了解現在的你,’
‘我不一樣,我從你的欲望中誕生,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想要什麼了。’
‘是嗎?’許陌情緒淡淡。
‘你真的長進了耶、’孟思佳的啼笑帶着些取笑意味,‘不是一副天塌了的無望等死樣。’
許陌以為孟思佳在說小時候的事,皺了下眉,反駁道,‘畢竟這麼多年了。’
‘也該有點長進了。’
孟思佳也沒有解釋,隻是笑笑。
‘這種生活怎麼樣呢?’
許陌看着場景轉移,被賀池吓到抱頭求饒的自己,尴尬笑笑,鎮定道,‘不怎麼樣。’
‘喔?’許陌可以想象,假如孟思佳是位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那麼此刻眉梢應該挑起了,甚至有些輕佻地補充道,‘我覺得蠻不錯的耶。’
‘這是什麼?’許陌打斷孟思佳的揶揄,開口發問。
‘一個被宿命眷顧的偏執狂遲鈍地發現自己痛失所愛後搞出來的無聊把戲而已。’
‘是不是很貼合你所設想過的他的人設?偏執冷漠高高在上俯視這一切,’
‘甚至可以以自己為代價,創造一座玻璃缸,讓他失重懸浮在世界之外。’
許陌不語,她們再默契不過了,她大緻猜到了什麼。
‘但是這個時期看的話他也在玩上帝遊戲,啧,’孟思佳嫌棄地吐槽道,‘自己不下場,高高在上地設置情景,給予特定環境,烘托氣氛,搞得好像上帝都在撮合你倆。’
‘這就是所謂的執念嗎?他也太可笑了,不過這個時期還沒變态到那種程度,最多中二少年,剖開心黑了一半那種。’
‘你覺得不像嗎?’孟思佳示意許陌看向盯着‘她’吃飯的少年,‘他一直盯着你、’
‘和以前一模一樣。’孟思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讪笑道,‘他一直很喜歡盯着你看。’
許陌不語,她不理解孟思佳究竟要幹什麼,難道就讓她來看這個可笑的故事嗎?一場以她為實驗對象的遊戲,她是小白鼠,在所謂的上帝的安排下喜歡上上帝前身?
‘你知道嗎?’孟思佳悠悠道,‘他打斷了你的所有計劃。’
‘你很苦惱對不對?’
‘他的出現過于霸道,而且過于湊巧,再加上一點點命運眷顧的宿命循環,你直接從自己的原定故事發展扯走,徹底偏航。’
‘要不是因為他,你也不會動搖。’
‘許陌你還是這麼懦弱,這麼自卑,這麼可悲、一點點愛和關注偏愛就能讓你丢盔棄甲、’
許陌看着賀池走到她房間外留下紙條和藥物,又看着錯愕的她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許陌移開視線,她看不見孟思佳,而孟思佳和她如影随形。
‘所以呢?’許陌不動聲色地開口道,‘我為他動容了?’
畫面一轉,落日融金。
少女奔向少年,局促拘謹,完美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