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一切逸散，記憶的亮片紛紛揚揚地從許陌身前灑落，車水馬龍在她身側呼嘯，她聽見惡魔狡黠道。

‘騙你的。’

‘許陌，你覺得自己能擁有happy ending嗎？’

“我好害怕我下一秒會消失。”

“但是好在無人在意。”

許陌聽見她的低語，潮生浪起，海霧翻騰，流星墜入林間風月。

“如果可以的話。”

“就請讓這虛妄的真實化為我的玻璃缸上的陽花吧。”

“如果可以的話。”

“就請讓、”

“悲傷沉入星野，我的過往安詳在他眼底吧。”

‘你聽聽你的心聲，’孟思佳嘲諷道，‘你就是個幼稚、倔強、可憐、卑微的死小孩。’

‘不知死活地渴求溫暖、祈禱被愛，’

‘又傻逼又可笑。’

‘你說是不是，許陌？’

許陌不語，耳畔還盤旋着孟思佳嘲諷的話，她似乎在走神，什麼也聽不進，哪怕被人戳着肺管子說話，許陌的情緒也沒有太多起伏，她冷漠地想，孟思佳真的是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或許吧。但許陌的心頭又泛起些茫然，她自嘲地想，或許自己最不為人知的地帶依舊渴求着那可笑的情感也說不定。

畢竟，自己在絕望麻木的人，哪一位行走在寒冬的人不渴求陽光呢？許陌無論如何把自己同外界劃開界限，也無法割舍和塵世本來的羁絆。

沒有人是座孤島，許陌或許也無法擺脫這個宿命。

孟思佳似乎說累了，許陌擡起眼看着重新構建起的世界，她如同上帝般俯視這一切，俯視那注定悲劇的故事，不是童話，也不是言情小說，隻是一場不知意義的執念。

‘他如願了嗎？’許陌終于開口問道。

‘你覺得呢？’孟思佳語氣閑散，絲毫不見剛才的歇斯底裡，語氣中甚至帶了些笑意，許陌聽出了嘲諷意味。

畫面陡轉，許陌看見了‘她’冷漠的視線，視線穿透窗外森冷的夜落到她們這邊，下一秒這視線落到了遞給她卷子的少年身上。

冰冷、麻木、甚至帶着些空寂，但轉瞬即逝。

‘你動容了，’孟思佳傾聽着許陌跳躍的心髒，感受着她此刻在詫異中起伏的情緒，‘是的，他失敗了、’

‘其實現實中你是如願了的。’孟思佳如果站在許陌身前，那她臉上的笑容一定很虛假，或許還會聳聳肩，一副看熱鬧的表情，‘你永遠遠離了那個悲劇的世界。’

‘雖然過程很無趣且枯燥，但是就如同你當初設想的一般，永遠地離去了。’

‘或許某個時空，某個你此刻正在天堂，但很遺憾的是，’

‘你失敗了不是嗎？’

‘不管開端如何，不管發展如何，但結果仍舊是你被截停了。’

‘嘩啦------！雲端迫降。’

許陌看着‘她’淚流不止，聽着相擁時‘她’口中的哽咽低語，眼中情緒複雜，連孟思佳的話都被弱化，變得鼓噪起來，她莫名心煩。

‘所以，給自己一點希望怎麼樣？他或許不是個正常人，但是沒準是最适合你的人。’

‘他到底還是很守承諾的，畢竟真的抓住了你。’

孟思佳不再嬉皮笑臉，也不再嘲諷咒罵，她似乎隻是在問許陌喜不喜歡今天的天氣一般，聽上去有些落寞和空寂。

許陌看着世界終于坍塌，看着這所有的一切，這無人所知的一切徹底泯滅，她收回了視線。

‘我可沒有關心你的意思，也沒有開導你的意思、’

‘你是我在這世界上最讨厭的人了，沒有之一！’

‘我隻是不想和你這麼早在時間盡頭重逢，那太膈應人了、’

‘所以，離我遠點知道嗎？！’孟思佳威脅道，‘最好這輩子都不要來見我、’

‘我最讨厭你了、從始至終！’

‘謝謝。’許陌垂下眸子，看着自己被黑色的海洋淹沒，她仰浮在海平面上，漣漪在她身側淺淺地起伏，她盯着頭頂的月，無端想起了年少時的木格窗，那時的月亮在一個小格子裡被束縛着，月光淺淡，許陌觸碰不到一絲一毫，而此刻，她懸浮在月光海洋之上。

孟思佳沉默了。但許陌知道，她聽見了。

快醒來吧。許陌暗想，她好想好想擁抱守護在她身側的人，或許此刻正握着她手，等待着她再次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