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知情的下人、禦醫都在這一晚悄無聲息地死去。
周永安絕不容許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親身孩子的身上,流淌着妖族的血。
竹昭昭也毫不例外。
藍田居内橫亘着下人的屍體,血流汩汩,每個人脖頸間皆有一道深入咽喉的血痕,死狀觸目驚心。
竹昭昭眼睜睜看着周永安提起劍,她知道,下一個,輪到她了。
項梵雲早已力竭,懷抱着孩子昏睡過去。
這時的她,孤立無援。
要求饒嗎?依周永安狠辣的性子,應當是不會的。
要暴露她會武功嗎?萬一周永安起疑,幻境又重頭再來怎麼辦?
周永安的腳步越來越近,劍已經舉過了頭頂,準備朝竹昭昭劈去。
…………
夜如沉墨,墨螭騎着馬在京城無人的街道狂奔。
方才在他出任務,鏟除前太子□□的殘餘勢力時,屬下來報:側妃娘娘生了。
一接到消息,他便立馬趕來,靠近東宮時,那一束藍田居方向的白光沖天蓋月,更是讓他心中不安。
東宮那紅磚青瓦映入眼簾時,墨螭不自覺地夾緊馬腹,從長街這頭,立馬奔到長街那頭。
“籲——”
墨螭停下馬,長身側翻下馬,不等兩側看門的小厮完全将門打開,就擦着剛狹開的門縫,急急忙忙地沖進去。
“昭昭!”
“昭昭!”
還沒到藍田居,墨螭便不安地叫喊起來。
路邊的侍女小厮紛紛側目,窸窸窣窣道:
“墨公子這喊的是誰啊?”
“我們府裡有這個人嗎?”
随着下人的聲音越來越遠,墨螭發現越靠近藍田居,下人也越來越少。
直至藍田居門口時,更是空無一人。
墨螭心中一緊,一把推開大門大喊:
“昭……”
下一秒,墨螭發不出聲了。眼前之景,難以用言語形容。
三步一侍女,五步一禦醫。屍體稀稀落落橫亘在院子中,每人幾乎都是一擊斃命,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地闆上的血迹因時間太久,顔色已經變黑了。
墨螭皺緊眉頭,惴惴不安地走向血流源頭。他站在項梵雲的屋前做足準備後,黑着臉推開了屋門。
周永安抱着剛出生的孩子在屋裡轉悠來轉悠去,輕輕哄着她。項梵雲似是脫力,躺在床上昏睡不醒。
周永安見他來了,還一臉高興地朝他伸手:“墨螭啊,來得正好,快來看看本殿剛出生的囡囡。這小家夥,安安靜靜的,以後定是像她母親般,溫柔娴靜。”
墨螭瞥見他腳邊那一柄帶血的長劍和竹昭昭的時常戴着的發簪時,眼神一凜,瞬間将劍逼近周永安脖頸處,血絲滲了出來。
墨螭怒喝:“周永安!你個無恥小人!”
周永安笑着的臉頓時陰了下來:“墨螭啊,不要以為我給你這麼多權力,你就能以下犯上。”
墨螭冷眼:“你不是答應過我,隻要我把□□的勢力盡數鏟除,你就放梵雲姐離開的嗎?”
墨螭眼神微微偏向後方,指向院中的慘狀:“你現在為何又要殺她院中的人!”
□□輕笑一聲:“墨螭啊,你還是太單純。阿雲可是妖啊,現下孩子出生,那滿屋子的白光誰信她是個普通人?”
“不把知情人全殺了,那她和她孩子的身份不就暴露了嗎?阿雲怎麼會安全,你說是吧?”
墨螭緊緊握住脅迫周永安的劍,眼白布滿紅血絲,淚光泛泛:“那你也不能……不能……”
地上那一支竹葉簪子,讓他心涼了半截。
周永安一副安撫他的模樣:“不能什麼?别急,你慢慢說。”
墨螭悲恸萬分,從進門見到周永安那一刻,他就已經動了殺心。可他背後還有巫族衆人,周永安死了,隐世巫族的聚居地就會暴露出來,到時巫族會被多少有心之人利用尚未可知。
可昭昭也已經……是殺了周永安為昭昭報仇,還是……保巫族周全?
墨螭心中萬分糾結,一邊是昭昭的命,一邊是巫族的安全,哪一邊他都不想放棄。
周永安看着墨螭沉默了片刻,一臉糾結又恨極了自己的模樣,笑道:“墨螭,今日之事,你權當不知道,你我依舊是同盟。”
墨螭怒極傷悲地望着一臉笑容的周永安,劍刃抵着他的脖頸,一寸一寸地往内劃。周永安一直笑着看着墨螭要殺不殺的狼狽的模樣,他知道,墨螭不敢。
墨螭的嘴唇止不住地顫抖,劍柄處的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對不起,對不起,昭昭,是他無能,是他優柔寡斷,是他沒有保護好她……
“墨公子?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