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陲密林。
一座破廟突兀地立在一處高地,裡面供奉着一尊蛇妖石像。蛇妖石像蜷縮着尾巴,緊緊護着中心的一塊璞玉。
石像前的稻草堆裡,躺着兩名昏睡的少男少女,似乎是做噩夢了一樣,他們的表情并不美妙。
姬信蜷着一片葉子盛來少許清水,潤着夷無路幹癟的嘴唇。
姬信看着夷無路和竹昭昭,憂心忡忡,也不知這兩人什麼時候醒。
突然間,竹昭昭猛地睜眼坐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濕汗淋漓。
周唯錦一臉欣喜地湊過去:“昭,昭姐姐!”
“你、你醒了!”
聽見阿錦熟悉的聲音,竹昭昭才恍若隔世般地沖她無力笑笑:“阿、阿錦啊,還好,還好你們是安全的。”
她就說幻境中怎麼沒看見姬信和阿錦,原來是就沒進幻境啊。
姬信見竹昭昭醒過來,心裡的一塊大石頭也落了地:“昭昭姑娘,你終于醒了。阿錦可是擔心地都快哭了。”
周唯錦不好意思地埋頭在竹昭昭肩頸處,小手緊張地抓着她的袖子。竹昭昭輕輕地捋了捋她的頭發,哄道:“讓阿錦擔心了,昭姐姐錯了。”
說完,竹昭昭回顧了一下四周,是一處破廟,有點眼熟,視線觸及到夷無路時,他還躺在地上昏睡不醒。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像是被燙到似的,猛然收回落在夷無路臉上的視線。
竹昭昭:“姬大哥,現在是什麼時辰?我們怎麼會在這兒?”
姬信:“方才在趟過那處深水時,突然刮來一陣帶着花香的風。你和夷公子都像着魔了一樣,無論我怎麼喊都你們聽不見我說話,一個勁地地往前走。”
“我帶着阿錦跟過來,一上岸,就發現你和夷公子齊齊地走進了這間破廟。”
“我覺着不對勁,也跟了過來。一進門就聽見你在廟裡大喊着‘有蝴蝶’‘滾開’,像是看到了可怖的東西。”
“而夷公子呢,就一直盯着那尊石像的眼睛看,怎麼叫都沒反應。”
“沒多久,你倆就突然昏迷,倒地不醒了。”
竹昭昭追問:“然後呢?”
不應該是人眼蝶伏擊她嗎?怎麼會突然昏倒呢?
姬信:“然後我給你和夷無路把了脈,發現隻是太過勞累,睡一覺就好了。”
“算算時間,也才過了一刻鐘。”
聽了姬信的話,竹昭昭有些出神,念叨着:怎麼才過了一刻鐘?
她在幻境裡面可是待了将近十年!她都快要崩潰了。
姬信見她眼神迷離,于是晃了晃手:“昭昭姑娘,要不,你再睡會兒?一會兒我叫你。”
竹昭昭回過神來:“啊,哦,不用了,姬大哥。等墨……夷無路睡醒,我們就上路吧。”
如果真的有幻境,幻境裡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話,她猜測這裡很有可能是巫族隐居地外的邊陲密林。
夷無路的身世,與巫族難逃關系。
甚至連自己也被牽扯其中。
幻境之中,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說她是墨螭身為神界主神悟道時,刻的石畫。
可她分明就是一隻小小的竹妖啊。
她從小就生活在京城郊外的一片竹林,她的哥哥是方圓幾百裡的竹林中,第一個化成人形的竹妖。
哥哥自小在她眼裡,就是上天入海,無所不能,每次回來都會給她講京城裡發生的新鮮事兒。
在哥哥繪聲繪色的描述下,她對京城産生了向往。可她是一棵愚笨的竹子,怎麼修煉都化不成人形,就連春雨過後長筍也都比不過其他竹子。
不過無所謂,即便一輩子也化不成人形,不也還有哥哥在嗎?哥哥就是她的腿,她的眼睛。
哥哥有段時間經常往京郊的一處道觀跑,說是裡面有個有趣的人,看着癡癡傻傻卻心如明鏡,看似軟軟糯糯卻心如磐石,他喜歡和那人交朋友。
她想,如果她也能化成人形,也會喜歡和那人交朋友吧。
哥哥雖玩心大,但也會歸家,不叫她擔心。平靜的日子很好,但終歸是短暫的,一切皆終止于八年前。
哥哥失蹤了。
她再也等不到有人來繪聲繪色地講京城的故事給她聽了。
她是那麼的無用,依然化不成人形。無法化形,就無法去找哥哥,她氣自己就像是無用的石頭。
還好這樣的情況沒持續多久,差不多過了一年,有位重傷的女子路過這片竹林,無意中看見了她,覺得她是個修煉的好苗子。
竹子們都嫌棄她很笨,就連她自己也這麼認為,所以她以為那女子看走了眼。
且叫她師傅吧,但師傅她不知從哪掏出一柄刀,劃開了自己的手掌,泊泊鮮血流到她身上,她竟覺得身體有些發熱。
那是化形的征兆。
師傅可真厲害。
她問師傅:“姐姐!你好厲害啊,你叫什麼名字?”
“鸠措。”
鸠措:“從今往後,我就是你師傅。你且跟着我刻苦修煉。”
師傅看着很溫柔,但說話冷冷的。
她很天真地問:“師傅,刻苦修煉可以變得像你一樣很厲害嗎?”
“當然。”
“那可以找到哥哥嗎?”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