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京郊竹林。
夏日的陽光正好,透過稀稀疏疏的竹林,将大地照得斑駁。
姬信一手牽着周唯錦,溫和地朝竹昭昭輕笑:“昭昭姑娘不必想送,我們就在此地分别吧。”
竹昭昭:“姬大哥,我們什麼時候會再見?”
姬信回頭溫柔地看了一眼緊緊抓着他手的周唯錦,道:“我先帶舍妹回家一趟,也好叫家父安心。”
“這一路上,多謝昭昭姑娘你和夷公子的照顧。有緣我們在京城再見,那時你隻需到姬氏玉行,告訴店家‘想要買一塊阿錦的昆侖玉’就行,我收到消息自會來與你們會合。”
竹昭昭:“好,姬大哥,你和阿錦路上萬事小心。”
姬信:“嗯。”
與姬信和周唯錦拜别後,竹昭昭轉過身朝夷無路走去:“走吧,帶你去見見我師父。”
夷無路站在原地沒有動。
竹昭昭叉腰:“臭道士,你怎麼還不走?”
夷無路揉撚着手指間的竹葉,淡淡道:“小竹妖,要是我到了你家,還是沒想起些什麼,你說該怎麼辦?”
竹昭昭不解:“什麼該怎麼辦?”
夷無路望向稚氣未脫的竹昭昭,寵溺又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小竹妖她不懂。
原本一個“墨螭”就夠他煩的了,要是他此次和她回家,證實了他和小竹妖确實是相伴相生倒好,說明在她轉世的生命中,至少他是先來的。
若是證實沒有,那是不是說明,在他沒有及時出現的日子裡,她的過去隻有她那未婚夫?
他已經不想在因别的男人吃醋了。
更何況,這個男人是他的好兄弟,他的故友,竹盼歸。
可自己還不能在明面上表示出來。
畢竟她已經和故友定親了,是故友名正言順的妻子。
雖然,故友已經死了。
到現在,他還沒想清楚怎麼和小竹妖解釋,他的未婚夫已經死了,不可能再回來了。
即便有些卑劣,但不得不說,他是有一些慶幸的。這樣一來,小竹妖隻能是他的了。
他在道德與感情中掙紮。無垢宗的宗門規訓告訴他,他不能幹奪人之妻的缺德事。但他内心對小竹妖的渴望,又在一步步把他推向沉淪的深淵。
想到這,他又糾結了。小竹妖到底喜不喜歡他?
那日從幻境中醒來後,阿錦問小竹妖喜歡哪一個他,是從前的他,還是現在的他?
他不敢聽。
因為早在幻境之中,小竹妖的“喜歡”是說給墨螭聽的,不是他夷無路。
幻境之外,他更不想聽到自己不願聽的答案。
夷無路陷入苦悶之中,低垂着頭,沒有聽見竹昭昭的喊他,直到她拍了拍自己的胳膊,他才反應過來。
竹昭昭彎腰,歪頭去看他落寞的表情,道:“臭道士,你怎麼了?這麼怕見我師父嗎?”
小竹妖的臉粉嫩俊秀,帶着竹葉的清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簡直撞進他的心底。
夷無路視線飄忽了一下,将指尖的竹葉藏在身後,磕絆道:“沒、沒。”
他調整了一下心緒,又裝出那副毒舌傲嬌的模樣:“怎麼可能!我可是捉妖師,怎麼可能會怕一介小妖的師父?
竹昭昭露出嫌棄的表情,拉着他的手腕,扯着他的身子往竹林深處走:
“那就快走!”
“好久沒見我師父,我都想她了!”
夷無路感受着竹昭昭掌心的溫度,瞧着她随風飄揚的青綠飄帶,嘴角抑不住地往上翹。
小竹妖主動拉他的手了,應當是喜歡他吧?
盼歸已經死了,他來替他照顧小竹妖,盼歸應當不會怪他吧。
…………
鸠措坐在竹院中,氣定神閑地喝着茶,算算日子,昭昭也快回來了。
這麼多年,全憑找她哥哥這麼一件事吊着她努力修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長大。
但萬一盼歸真的死了,不僅昭昭痛不欲生,她也會心懷愧疚的,當年若不是她……盼歸也不會失蹤。
“師父,我回來了!”
這一聲清脆的聲音,鸠措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她笑着回頭:
“昭昭,出去這麼久,不會把師父忘……”
話還沒說完,鸠措手中的茶杯便摔碎在地。
竹昭昭松開拉着夷無路的手,小跑上前:“師父,你怎麼了?”
鸠措緩緩挪開竹昭昭搭在她小臂上的手,一臉不可思議地朝夷無路走去,不知是激動還是悲恸,她的嘴唇止不住地顫抖:
“昭昭,你真、真的把盼歸帶回來了?”
不僅是夷無路一臉茫然,就連竹昭昭都放大了眼睛,否認道:
“師父你說什麼呢師父?”
竹昭昭急于否認,想要搬出夷無路不是竹盼歸的證據:“臭道士怎麼可能是我哥,我哥可是……”
不對,她好像一直都不知道她哥長什麼樣?
自她在這片竹林有記憶一來,哥哥便一直陪伴着她,他告訴她:
“我叫‘竹盼歸’,是你……哥哥。”
哥哥待她很好,給她澆土施肥,還每天都給她講京城中聽來的趣事。但她天賦不高,從未修煉成人形,所以也從未見過哥哥的模樣,隻聽過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