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之類的往事和心情不斷地在心裡回放,她心中沉沉的雨越下越大,胸口凝結了一團烏雲,呼吸間消散不去壓在心頭。低下來的眉眼郁郁,眼瞳隻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一畝三分地,肩膀被雨水打擊地駝下來。
直到,被一隻突然伸來的骨節修長的手打斷思緒。
那隻右手虛地的籠着,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手裡。
她有些茫然失措,不明白對方的意圖,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就那麼直直地瞧着。
耳邊傳來對方一聲輕笑,她眨了眨眼,不等她擡頭,眼前的手緩緩展開。
定睛一看,那是隻紙折的鶴。
紙鶴頭顱高高昂起,鳥嘴微分似乎是在鳴叫,兩翼張開欲飛。紙鶴的眼睛用墨汁點出,仿佛能倒映出眼前人的模樣,活靈活現。
因為用的是她桌上的紙,所以紙鶴微微泛黃。
“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我就折了這隻鶴。喏,給你!”
那隻手朝她這邊伸了伸。
她趕忙雙手接過,捧在手心。
紙鶴不大,但折紙的人手藝很好,像活的一樣。兩條腿細細的,與手中皮膚相觸的地方,她覺得有溫度順着傳過來。
是殘留的溫度嗎?他的手的溫度……
她頓時感覺臉上也熱熱的。連忙将手擡至眼前,遮遮掩掩,眼睛看着紙鶴,假裝細細觀察。
看着看着,腦海中模模糊糊閃現過什麼回憶片段,但如霧隔雲端。
鶴…
紙折的鶴…這隻泛黃的鶴…鶴原本是白色的吧…
嗯,白鶴,白鶴…
似乎她也有一隻紙折的白鶴…也是在手中…然後手伸出去了…
她好像送給了誰?是誰呢?
鼻尖不由自主地湊近,她似乎在紙鶴上聞到一抹清冽的氣息。
不屬于紙張的味道,是他的氣息?但是有些似曾相識?這一次,味覺貌似喚醒了某些記憶,這一段回憶稍微清晰了一些。
好像她在一個雪白的擁抱中也聞到過這種氣息…
腦海中不知道何處來的記憶碎片模糊,她眨眨眼努力看清。
她隐約記得這個擁抱很短,一觸即分。那為什麼她還記得呢?
之後擁抱她的人遞給她一片粉色的花瓣?是櫻花?
櫻花…?在櫻花樹下嗎?
好像是叫做萬什麼的?萬……花?木?不對?好像是葉…然後櫻…?
萬葉櫻……
是了,在萬葉櫻下,她将紙鶴送給了從天而降的白鶴。
而白鶴就是…
是…
“…鶴丸國永。”
在低聲念出白鶴之名時,她不自覺地用上了靈力,說不清是為什麼,她心裡莫名肯定,這個時候一定要用靈力。
名字是最短的咒,對人類來說是,對與人類契約的付喪神來說,同樣是。
話音未落,鶴丸國永身邊靈力頓時激蕩起來!光芒從半空中出現然後飛進他的身體,為他補充着戰鬥後體内空虛的靈力。也将他整個人淹沒進靈力的光中,靈光大盛,他的眼前一片金色。
金色的,暖洋洋的。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呢。盡管金色的光芒晃得他什麼都看不見,眼睛生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勉強睜開,可他不管不顧,飛快前撲着伸出手去。
明明就在身前,明明整個人都撲了過去,可他卻落了空。
他的心頭頓時湧起一股巨大的懊悔和不甘心!
好不容易才再見面,怎麼沒認出來?怎麼這樣倉促就分别?
他徒勞伸出去的手不甘地握拳,卻突然被一片柔軟包裹,他頓時擡頭!
依舊不能看見,但他能感覺到那是主人的手!不是十幾歲小女孩的手,而是他真正主人的手!
“主人!”他講另一隻手也覆上去,兩隻手緊緊抓着主人的手,生怕她再次離開。
被他握在手心的手沒有抽離,依舊安安穩穩地被他抓着。當他想要順着手将主人拉過來時,卻發現那邊巋然不動。
“…我很高興喔,能夠再見到你。”審神者的聲音傳來,含着溫柔的笑意。
鶴丸國永扯了扯嘴角露出苦笑,強光刺眼,他将眼睛盡量睜大了也隻看見一個身形輪廓。
“我們需要怎樣做?”
要怎樣做才能看見你?要怎樣做才能帶你出去?要怎樣做才能和他們一起回家?…
“…是我的錯。現在的我隻是一縷殘魂,我的魂魄已經散了,對不起。”審神者的聲音依舊溫柔,她說着道歉的話,鶴丸國永卻心如刀割。
“…回去吧。”
不等他再發問,也不給他反抗,審神者的殘魂反握着他的手,将他往後一推,推進身後不知何時凝聚成的傳送通道,讓他向來時一樣被通道内的靈力裹挾淹沒。
他奮力睜着的最後一眼,金光大盛中,審神者輪廓的身旁出現了那隻無臉人!
無臉人拿起武器,對審神者虎視眈眈。
他瞪大眼睛,幾欲掙紮起身拔刀,身體卻紋絲不動。
再一眨眼,金光消失,主人和無臉人消失,他重新回到現世,對上了一期一振關切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