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的觸碰很輕,卻讓加州清光的心跳漏了一拍。
緊接着,審神者拉着加州清光的手,手指在他的指甲上輕點,小聲說道:“明明之前塗得那麼漂亮……”
語氣裡帶着一點點他熟悉的,隻會在他面前流露出的柔軟。
加州清光低頭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的打鬥,指甲上的紅色确實剝落了不少,斑駁得像幹涸的血迹。
“嗯。因為……最近戰鬥有點多。”他輕聲回答,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一點。
畫上家紋吧,主人……像上次那樣,為他畫上屬于她的家紋。
“那今天要好好補上。”她微笑着,這份笑容已經很快地褪去了剛才些微慌亂,變得柔和而專注。
她沒有追問他的“奇怪”,而是順着他的理由,拉着他在桌邊坐下,從擺在上面的盒子裡挑挑揀揀出幾瓶指甲油。
"今天想畫什麼圖案?說起來,這上面居然什麼花紋都沒有呢。這是你自己塗的嗎?"
她的動作很輕,指尖托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塗抹。
加州清光的心猛地一沉。
沒有提“家紋”。
夢境在此刻分岔,不像上次那樣,她沒有提出為他畫上“家紋”。
所以,眼前并不是夢的複現。
加州清光的心跳無法抑制地加快。
“……主人。”
他忽然伸手,輕輕碰了碰她臉龐垂落的發絲。
“怎麼了?”她正專注地端詳着,聽到他的聲音和動作,疑惑地擡起頭。那雙盛着星光的眼睛看向他,帶着溫柔的困惑。
“......沒什麼。”他迅速收回手,指尖還殘留着她發絲細膩的觸感,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溫度,“隻是覺得......今天的陽光很好。落在主人的頭發上……很漂亮。”
審神者微微笑了,眼神柔軟得像融化的春雪:“是啊,今天很适合塗指甲油呢,陽光下顔色更漂亮了。”
她沒有深究,隻是重新低下頭,一邊打量着加州清光的指甲,一邊拿起工具。她的指尖輕輕劃過,色彩一點點覆蓋住那些斑駁的痕迹,仿佛也在修補他心底的裂痕。
“主人……”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比剛才更加低了,帶着不易察覺的試探和脆弱。
“嗯?”她沒擡頭,隻是應了一聲。
“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他的聲音很低,低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你會……找我嗎?”
審神者的手頓了一下,握着他手指的力道微微收緊,指尖在他掌心輕輕顫抖了一下。一滴鮮豔的紅色指甲油,不小心蹭到了他的皮膚上,像一滴突兀的血珠。
“呀......”她小聲驚呼,急忙用手去擦,“對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沒關系。”
加州清光卻反手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擦拭。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她手腕内側的肌膚,那裡有一顆他無數次私下描摹過的、小小的痣,溫暖而真實。
“主人……”他的聲音帶着些微的催促。他想要知道那個答案。
她終于擡起頭,眼裡閃過一絲他讀不懂的情緒。
“清光。”她輕聲叫他的名字,語氣比平時認真許多,“你在害怕什麼?”
一直在呼喊着她,你是在害怕什麼?
加州清光沉默了一瞬。
他在害怕什麼?
害怕失去她?害怕再也見不到她?還是害怕……自己其實早已沉入鬼設下的陷阱,眼前的一切隻是幻影?
“……沒什麼。”他最終扯出一個不自然的笑容,試圖用輕松的語氣掩蓋心底的波濤,“隻是随口問問,畢竟刀劍也可能碎刀,消失不見嘛。”
碎刀?
他盯着她的眼睛,那雙眼中剛剛的溫和逐漸褪去,顯露出一種銳利之色,像是能穿透他的僞裝,也像能看透一切虛妄。這是他熟悉的、審神者過去在看公文信件時偶爾會露出的眼神!
這不是完全的夢境片段!她的意識在這裡!
審神者盯着他看了幾秒,眼神中剛剛的銳利逐漸柔軟下來,但那份清醒和洞察卻并未消失。
這次輪到加州清光不敢看她。他别過臉。
忽然,她伸出一隻手,掌心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她的掌心微涼,卻讓他渾身一顫。他能感受到柔軟的觸感,感受到她皮膚底下流淌着的靈力中純粹的溫暖,那是如此真實,真實得讓他眼眶發熱。
“清光,你不會碎刀的。”她輕聲說,語氣無比溫柔,卻又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笃定,“無論你在哪裡,我都會找到你。”
她的語氣太過堅定,太過認真,仿佛這不是一句簡單的安慰,而是一個比契約更沉重、比誓言更可靠的承諾。
加州清光的心髒猛地收緊,仿佛要在他胸腔裡炸開。那份因絕望而冰冷的心,在這一刻被審神者的話語和觸碰徹底溫暖,甚至開始灼熱。
他再也無法忍受這份情感的沖刷和煎熬。他忽然用力,将握着她手腕的手臂收緊,把她整個人拉得更近,靠在了自己的胸膛。
“那如果……是您不見了呢?”他将下巴抵在她的額發上,低聲問,聲音裡帶着無法掩飾的顫抖和一絲近乎祈求的卑微,“如果主人您……消失了,不見了……”
審神者在他懷裡怔了怔,随即發出一聲包含着複雜情感的、極輕極輕的笑聲。
“那你會找我嗎?”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聲音帶着笑意。
加州清光沒有立刻回答。他隻是将她更緊地圈在懷裡,感受着她真實的體溫和心跳。
因為他知道答案。那個答案,是他身為加州清光的全部意義。
他會找她。
哪怕踏遍所有的時空戰場,哪怕墜入最深的黑暗地獄,哪怕付出自己碎刀的代價,他也會找到她。這是他作為刀劍男士,作為加州清光,永不磨滅的使命和……愛。
“……會。”他最終低聲承認,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審神者在他懷裡安靜地靠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掙開他的懷抱。她擡起頭,眼神柔軟下來,如同注滿了月光的湖水,映照着他微紅的眼眶。
“那就夠了。”她微笑着說。
陽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是鍍了一層細碎的金粉。加州清光看着她,忽然覺得眼眶發熱,視線模糊。
他想留住這一刻。
哪怕這一切真的隻是瀕死的幻境,哪怕下一秒這個溫暖的世界就會在他眼前崩塌,哪怕他會再次沉入冰冷絕望的深淵,他也想……再多看她一眼。
“主人。”他低聲開口。
“嗯?”
“可以......再靠近一點嗎?”
審神者擡起頭,對上他微微泛紅的眼睛。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卻還是輕輕點頭,向他靠近了一些,側臉貼着他的胸口,底下是他澎湃的心跳。
她又在他的懷中了。
他緩緩擡手,指尖輕輕碰觸她的臉頰。
溫暖的。
真實的。
他的手指輕輕擦過她的眼角,像是在确認什麼珍貴易碎的寶物。
“清光......?”
“主人。”他輕聲說,“今天的陽光......真的很溫暖。”
他沒有說破。
他沒有提幻境,沒有提害怕失去,沒有提可能而至的死亡,隻是用最簡單、最真實的感受來描述這一刻。
隻是輕輕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像是在本丸等回她身軀的那個夜晚。
審神者的眼睛微微睜大,卻沒有抽回手。她的指尖能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指尖的觸碰聯動着耳邊的心跳,訴說着無聲的告白。
陽光靜靜地籠罩着他們,檐下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一次——
他希望時間能走得更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