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神者在他懷中輕輕動了動,加州清光收攏手臂,将她圈得更緊些,下巴抵在她發頂。她柔軟的身軀貼着他胸前,隔着一層布料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正漸漸同步。
“清光今天格外粘人呢。”
半晌,她悶在他懷裡笑,呼出的熱氣透過衣料熨燙着他的皮膚,“指甲油還沒幹,當心蹭花了。”
他沒有回答,隻是用指尖輕輕梳理她垂落的長發。陽光透過她的發絲,溫暖得讓人想要落淚。
庭院裡的風鈴叮咚作響,短刀們嬉鬧的聲音忽遠忽近,這一刻美好得像封存在琥珀裡的花瓣。
“主人。”他忽然開口,“你還記得那天您給我塗指甲油時的事嗎?”
“哪次?”
“家紋,您給我塗上家紋那次哦。”
審神者在他懷裡仰起臉,睫毛掃過他的下颌。她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卻還是順從地回憶起來:“那天和今天一樣陽光很好,我坐在天守閣給你塗指甲。你緊張得手指都在發抖,我還笑話你……”
加州清光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不對。”她一愣,指尖突然停在他胸前一點,“我什麼時候給你塗過家紋了?我怎麼不記得了……”
記憶在此刻紊亂。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眼神開始茫然地盯在某一點上,喃喃自語:“那天……我……我……”
“……”
檐下的風鈴突然停下,在他們看不到的庭院,從樹上落下的花瓣懸在半空,窗外的時間靜止了。
審神者緩緩擡起頭,瞳孔微微擴大,映出他緊繃的面容。
“清光……”
她又低下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空無一物的指尖,她喃喃,帶着難以置信,“我真的……畫了家紋嗎……”
審神者隻覺得腦海中有人在攪亂她的記憶,她分明記得自己給加州塗過家紋,但轉眼間回憶又變得陌生起來,像是在旁觀别人的記憶。
她的呼吸逐漸急促,腦袋眩暈起來。
加州清光握住她沁出冷汗的手,另一手擡起,的輕輕按着她的額頭:“您想起來了?對不對?”
“你什麼時候……”
“從一開始。”他苦笑,将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那天您分明是……一筆一畫描的家紋。”他閉上眼睛,感受着那份溫暖,“畫完後……您還說……”
‘我家的清光這麼可愛,果然要加上我的印記才行!’
……這樣的話。
他輕歎一聲,未說出口的話語化作一個擁抱。
他又低頭埋進她頸窩,像隻找到了失散主人、再也不想分開的貓一樣撒嬌,感受着此時虛幻卻又有力跳動着的脈搏。
審神者在加州清光懷中沉默片刻,他毛茸茸的發絲在她頸邊帶來一連串輕微的癢意。
她突然伸手搭在加州清光的肩膀上,将他推開了一些。
加州清光溫順地從她頸邊離開,卻固執地保持着呼吸相聞的距離。
他凝視着她清澈的眼睛,他知道,此時的主人,不再是之前回憶片段中的主人,而是那個經曆了一切、有意識的審神者,的殘魂。
他也知道,随着審神者的蘇醒,這個地方要崩塌了,他們相處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
“我想起來了。”她歎息地捧起他的手至兩人胸前,另一隻手輕輕覆蓋上去,她的眼神變得複雜而清明,“這裡是記憶碎片。自散魂後,這一點僅剩的魂魄總是渾渾噩噩的。”
“辛苦你了。清光。”
她的掌心泛起微光,無數細小的光粒從四周聚攏而來,在她指間流轉。
“我的殘魂太虛弱,隻能依附在這些記憶碎片裡……”
“虛弱?是因為救我嗎?”加州清光突然想起在絕望中拉起他的絲線和手,心中一驚,“那我帶您出去!既然能找到您,就一定能——”
“清光。”她柔聲打斷,“你看。”
順着她示意的方向,加州清光這才注意到窗外隐約蠕動的陰影。那些追随着加州清光而來的陰影正緩慢蠶食着庭院的景色,被觸及的花與樹瞬間枯萎焦黑。
“鬼在吞噬這片記憶。你在這裡已經不安全了。”
被吞噬之後,這段記憶便會從她腦海中永遠的消失,等到鬼将所有的記憶吞噬完,她這一點殘魂也将無處可去。
這一點沒必要在此刻說出口。雖然沒能親眼所見,但可以想象的,在本丸,付喪神們此時應該是自顧不暇了。
說出來,隻會徒增煩惱。
審神者歎息,牽動着他的手,一束靈光穿透兩人相握的手心,橫亘在二人之間。
“以前有人告訴我,我會死于鬼之手,那個時候我并不在意。人類壽命短暫,如果在死之前,能夠讓我帶走仇人的性命,那麼我的死便是有意義的。”
審神者制止了加州清光聞言後有些激動的動作,在兩人手中,靈力的光芒凝聚、延展,漸漸化作一振打刀的輪廓。
“我才發現,原來鬼最先吃掉的是我的憤怒,仇恨蒙蔽了一切,連死亡都顯得理所當然。。”她忽然笑起來,“直到與你們相遇,我才想要活得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