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不隻是為了等待死亡。隻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但有些東西,它永遠無法奪走。”
靈光随着話音慢慢消散,現出一把鋒利無匹的刀來。
加州清光。
在沼澤一般的黑影中脫手的本體刀,此刻帶着清冷的寒光,穩穩地、突兀地出現在他們之間,微微震顫着,發出清越的嗡鳴。
審神者一手捧着他的左手,引導他握住刀柄。她的另一隻手沿着刀身緩緩撫過,指尖所經之處,金色的靈力如藤蔓般蜿蜒浮現,在刀身上勾勒出繁複的紋路——那道加州清光夢寐以求的、象征着審神者所屬的雪羽紋。
靈光之下,由衆多羽毛構成的六瓣雪花在他的本體上緩緩綻放。
刀身上的光芒驟然暴漲,最終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如遊龍般纏繞于刀身之上。紋路在完全綻放後漸漸内斂,化作刀身上若隐若現的暗紋,唯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窺見其流轉的微光。
整把刀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熠熠生輝。
儀式完成的那一刻,加州清光隻覺得刀身傳來的灼熱感如血液般流遍全身,靈力在血管裡沸騰。他能聽見自己血液奔湧的聲響,甚至……能感知到身前主人的心跳。
刀在低鳴,清越的顫音順着骨骼直達心髒,與他自己的脈搏逐漸同調。恍惚間,他錯覺這不再是一把刀,而是他延伸的血肉,是另一顆跳動的心髒。
“這是……?”
她上前一步,冰涼的本體刀貼在兩人炙熱的身體之間,她将嘴唇貼近他耳畔,氣息拂過他的耳尖:
“這是禦守,也是,我們的……”
“靈魂的契約。”
随着靈力的消耗,她的身形開始透明。
“鬼無法觸及的,你和我之間真正的羁絆。我準許你在此,在我所有的記憶裡,在我靈力所至之處,自由地戰鬥。”
她輕聲低語,像是在為他念動某種護佑的祝詞。
“契約,成立。”
清光能感覺到她的體溫正一點點流逝,陽光穿透了她虛幻的身軀,可她凝視他的眼神依然堅定。
他緊緊摟住她的腰肢,仿佛這樣就能留住即将消散的溫度。
“再等一等……”他哽咽的聲音破碎在半空,“就一會兒……”
審神者捧起他的臉,額頭相抵。
“阿彌的事情,我很抱歉……”
“不!”加州清光含淚打斷她的話,語氣中帶着一些孩子氣的埋怨,“笨蛋主人,這種時候怎麼能提起其他人呢!”
“好。”審神者彎起眼睛,指尖輕輕拂去他眼角的淚水,“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清光哭起來的樣子。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樣可愛。”
“……哼。”加州清光抽了抽鼻子,溫順地讓她擦眼淚,聞言隻是輕哼一聲。
“如果這是最後時刻……”審神者說起這話時像開玩笑一般,但加州清光聽了卻不樂意。
“什麼最後時刻!這種任性的話也不許說!”
“好。”她的聲音越來越輕。
審神者的身影已經開始變得像晨曦裡的霧氣,随時會消散。加州清光死死攥着她的手,仿佛這樣就能把她釘在這個世界上。
“去吧,我的刀。”她最後喚他,聲音幾乎化作一縷歎息,“替我将那個占據我身體的鬼……斬斷……”
然後,她踮起腳,在他眉心落下一個沒有溫度的吻,悄悄說:
“你被深愛着哦,清光。”
最後的身影化作飄渺的光點,随風而散。她的溫度,她的聲音,她的光芒,都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加州清光睜大眼睛,淚水終于奪眶而出。他想要抓住她,想要反駁,想要說“這種道别的話太狡猾了”,可他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伸出手,卻隻觸碰到虛無的空氣。
随即,仿佛是意識到記憶主人的離去,整個空間開始崩塌,原本溫暖如陽的天守閣,牆壁如同被腐蝕般迅速剝落,露出其下混亂、漆黑的本質!庭院的景色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化作黑色的碎片飛散!
攀附在其上的陰影發出刺耳的尖嘯,如同被壓制已久的惡靈終于獲得自由。更多的陰影朝加州清光湧來,陰影之中,又開始生長起了陰影人,開始故技重施。
在逐漸逼近的令人煩躁的低語聲和環境崩塌的巨大轟鳴中,加州清光握緊手中的本體刀。刀上傳來的前所未有的力量穩住了他的心神,将陰影人的精神攻擊削減。
崩塌的轟鳴聲越來越近,本體突然綻放出耀眼的光華,将加州清光完全籠罩。
他最後看了一眼她消散的位置。
那裡已經不剩什麼了。
他知道,這不是夢境的結束,而是……戰鬥的開始。
轉瞬之間,他的身影已在光芒裡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