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是我從山裡偷來的小妖怪,專門吃不愛修煉靈力的小孩!”
小審神者“哇”地跳開,又忍不住湊近,“父親騙人!它明明就是朵普通的花!”
“也許是因為這個孩子太害羞了吧。”父親突然壓低聲音,像是分享一個重大秘密,“它要等到我們小公主長大成人,遇見一個特别的人才會開花。”
“什麼樣的人呀?”小審神者好奇心被父親勾起,眼中滿是探究。
“嗯……”父親故意拖長音調,然後起身,寬大的手掌輕輕托住小女孩的後背,将她穩穩抱起,讓她能與他平視:“他也許有不會說謊的眼睛,可能是個看見你哭就會手足無措的笨蛋,明明自己緊張得手心冒汗,還要裝作很可靠的樣子……”
“也可能是那種會在雨天把傘全讓給你,自己淋成落湯雞還傻笑的呆子?或者是,明明身手超群,卻被你用木刀打得落花流水的放水大師?”父親用下巴蹭了蹭女兒的頭頂。
“那不是很笨嗎?”小審神者咯咯笑起來,“我要把花送給他嗎?”
“當然!聰明人會算計,而笨蛋隻會真心。”他忽然輕笑:“到時候你要把這朵花别在他衣襟上,說……額!”
他突然卡殼似的頓住,耳尖可疑地紅了,“算了,這種話還是讓未來的你自己想吧。”
“唔?”審神者似懂非懂,懵懂的清澈眼睛看着父親。
父親低笑一聲,沒有回答,隻是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小樹的蒼綠枝葉。
枝葉微微顫動,仿佛在回應他的觸碰。
父親的面容始終籠罩在柔光裡,唯有托着女兒後背的那雙手格外清晰,掌心的繭子都曆曆在目。
“家主,戶川大人求見。”就在這時,有侍衛從庭院外走進通傳。
從庭院外走進通傳的侍衛,聲音像是從水下傳來。加州清光試圖看清來人的臉。依舊模糊不清。
“看來你的新老師找到了。”父親笑着用手點了點女孩的小鼻子,“讓她進來吧。”
戶川?應該就是戶川婆婆吧。
加州清光低着頭,用餘光偷偷瞟着那邊。他沒見過戶川婆婆,隻聽藥研和一期一振他們聽說過。
那邊戶川婆婆的身影從長廊盡頭走來,身後跟着個年輕的男性。
在審神者的記憶中,十數年前的戶川婆婆雖已到了尋常人都會喚作‘老人家’的年紀,卻遠比藥研他們在避世村落所見時要精神矍铄。那時的她,歲月隻在眼角眉梢刻下細紋,嘴角雖仍習慣性地微微下抿,卻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氣度,俨然一位端莊肅穆的中年婦人。
而她身後的男子,看上去比戶川婆婆年輕許多,若說是她的兒子,也毫不違和。他面容端正,唇角噙着溫和的笑意,舉手投足間透着從容不迫的優雅,步履沉穩,不疾不徐。他正值風華正茂的年紀,眉宇間蘊藏着尚未被歲月磨平的銳氣,眸光清亮,帶着幾分意氣風發的自信。
“家主,大小姐,日安,”戶川婆婆走到父親身前躬身行禮。
父親颔首,小審神者拉了拉父親的衣袖,讓他将自己放下,随後小跑到戶川面前,眼裡閃爍着雀躍的光芒:“戶川老師,日安,好久不見您了。”
“是,”戶川婆婆的眼神落在小審神者身上柔和了幾分,随即又闆起臉來:“這幾天有沒有按時修煉?”
“有的!”小審神者用力點頭,目光卻不自覺地往她身後飄去,正好對上了那陌生男性含笑的眼睛。
他俯身,與小審神者平視,嗓音清朗而溫和,如同拂過湖面的清風:“初次見面,我是柴宮晃,從今天起,會擔任你的老師。”
他的姿态從容卻不倨傲,眉梢眼角帶着年輕人特有的朝氣,卻又因那份沉穩而顯得格外可靠。陽光從廊下斜斜灑落,映在他的側臉上,襯得他整個人熠熠生輝,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因他的存在而明亮了幾分。
“要好好相處哦。”父親含笑。
小審神者仰着臉,從這個角度看去,這位即将成為她新老師的男人籠罩在金色的光暈裡,美好得如同一個溫柔的夢境。
父親在一旁露出欣慰的笑容,而戶川婆婆雖然依舊闆着臉,也能依稀看見帶着笑。誰又能想到,這樣溫馨的畫面裡,正站着日後會将這個家摧毀殆盡的惡魔?而他最初的面貌,竟然是如此溫柔、如此可靠?
加州清光攥緊了手中的修枝剪。金屬的涼意滲入掌心,卻比不上他心底湧起的那陣寒意。
他環顧四周,在這一段記憶中,審神者身邊那株待放的花苞纖毫畢現。他甚至能看清花瓣上滴落的水珠。
但視線稍移,他自己這具軀體的細節就開始模糊。粗布的紋理像是蒙了層薄霧,手中修枝剪的鏽迹邊緣暈染開來。更遠處,庭院邊緣的花草隻剩下色塊般的輪廓,仿佛被水浸濕的水墨畫,連品種都難以辨認。
那這一段記憶中最清楚的是什麼呢?
是年幼的審神者,以及年輕時的柴宮晃。比父親,比戶川婆婆都要清晰。
足夠清晰到讓後來的審神者在無數個黑暗的夜裡反複咀嚼。那個曾經溫柔地對她微笑的青年,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另一副模樣的?
眼前這溫馨的場景越是美好,加州清光心底的不安就越發強烈,那份不安很快變成了警惕。
他沒忘記他是來尋找鬼的蹤迹的。既然主人的光芒帶他來到這裡,就說明這裡一定是有鬼的存在的。
鬼會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