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加州染血的指尖向前探去,踉跄着撲向那道熟悉的身影。身後破空而來的金光撕裂空氣,他卻渾然未覺。
等到金光呼嘯飛至身後,腦後發絲被勁風掀起,他才猛然回頭。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金光忽地一個沖刺鑽進了他的眉心。
“呃!”
他身體一僵,有什麼東西鑽進了他的大腦,像冰涼的蛇在腦海裡遊走。
下一秒,那蛇像是一口咬上了命脈,劇痛炸開,視野瞬間扭曲,他的腦袋中頓時一片恍惚。
加州清光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可視角卻在後退,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拽住後領,硬生生從這具身體裡扯了出來。
離開那身體的瞬間,疼痛如潮水般退去,他下意識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身上是熟悉的出陣服。本體靜靜地躺在腰間。
當他擡頭看向那具他附身的身體,才驚覺那居然是一位女性。
她的甲胄早已殘破不堪,她身上的血仍在往外流淌着,從口中,從頭上,從背後的傷口等等,她身上的傷口太多,乍一看,根本分不清是人還是血柱子。
她強行扶着旁邊的正在燃燒的木頭站起,手按在上面發出滋滋的聲音,讓人心生痛意。她緊咬着牙,眉峰緊蹙,卻硬撐着站起,喘息着望向風暴中心。
可她卻沒有給自己太多的喘息時間。她搖搖晃晃向着風暴的中心走去。
加州清光能看得出來她努力加快腳步,但傷痕累累的身體已經不容許她做出太多動作。
她的目的地,是失控的靈力風暴和鬼氣的中心,審神者。
“等等!你會被靈力撕碎的!”加州清光着急,伸手想要阻止她,卻無濟于事。他的手指徒勞地穿過那女子的肩膀,隻抓住一把虛無的空氣。
清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指節分明的手指在記憶的碎片中顯得那麼不真實。
“可惡……”
他現在隻是這個記憶片段的旁觀者。他無法幹預那個陌生女子的行動。
所以他隻能眼睜睜看着她拖着殘破的身軀,一步一步,踉跄着向前走去。
這樣殘破的身體,怎麼能支撐她穿過狂暴的失控靈力呢?而且……
加州清光憂心忡忡地轉而看向那邊,在審神者身後的半空,凝結的鬼影正冷眼看着她。
那和審神者一模一樣的臉上揚起獰笑,它的手指微動,底下跪坐的審神者便猛地弓起背脊,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她的手指死死揪住額前的碎發,整個人劇烈顫抖起來。
靈力再度暴走。
她的身體此刻宛如一座崩塌的堤壩,洶湧的靈力如同決堤的洪水,向外瘋狂傾瀉。靈力沖擊以她為中心層層擴散,所過之處地面龜裂,碎石浮空,連空氣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住手!!”
加州清光頓時再顧不得那陌生女子,立馬快步奔向審神者。
在警惕地打量鬼影,發現鬼影對他的存在毫無反應後,他立即單膝跪在審神者身邊。
他痛心地撫摸着主人蒼白的臉頰,手指下卻傳來虛無的觸感。
那麼近,卻又那麼遠,連觸碰都成為奢望。
這就是記憶的殘忍,讓他以最清醒的姿态目睹三年前這場噩夢。
“主人...”聲音哽在喉間。他多想替她擋下這些痛苦,此刻卻連觸碰都做不到,“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審神者倒在潮濕的焦土上,纖細的身軀像折斷的竹枝般蜷縮着。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亂,每一次咳嗽都讓肩膀劇烈顫抖,那雙總是含着溫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失去了焦距,瞳孔擴散成無光的深淵。
她今晨還精心梳理的長發如今散亂如枯草,發梢沾滿泥漿和凝固的血塊。幾縷被汗水浸濕的黑發黏在蒼白的臉頰上,像一道道黑色的淚痕。
她的狩衣被靈力亂流撕開數道裂口,露出裡面被灼傷的肌膚。那些青紫的紋路如同活物般在她皮膚下遊走,讓她的眉頭痛苦地皺起。她的手指深深摳進泥土裡,指甲縫裡滿是黑紅的血垢,卻仍在無意識地收緊,仿佛要抓住什麼即将消逝的東西。
記憶中的主人總是含着溫柔的笑意,而此刻蜷縮在血泊中的身影,卻像是被暴風雨摧折的櫻花。
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心髒像是被無形的利爪反複撕扯,每一次跳動都帶來近乎窒息的鈍痛。
“我就在這裡……”他跪伏在泥濘中,“您能聽見我的聲音嗎?”他幾乎是在哀求。
他撫摸主人黯淡的臉龐,指尖逐漸凝聚起靈力,溫柔地覆蓋住她傷痕累累的地方。可那些觸目驚心的紫色紋路仍在蔓延,啃噬着她殘餘的生命力。
“為什麼……”他悲傷地望着她因痛苦而扭曲的蒼白面容,心中也是痛苦不堪,“為什麼偏偏是您要承受這些……”
無人應答。
焦黑的梁木在一波接着一波的沖擊中折斷,燃燒的殘骸被卷上半空,火星如赤紅的螢火般在靈力的亂流中飛舞。
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加州清光轉頭看去。那女子仍在前進。她的腳步踉跄,卻堅定。
空氣粘稠得如同沉入實質的血海,每吸入一口都像是吞下滾燙腥味的沙礫。斷裂的護甲碎片從她身上剝落,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靈力的亂流拍打在她身上,割裂她的皮膚,鮮血尚未滴落便被蒸發,化作細小的血霧萦繞在她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