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盛一十六年,夏末最後一天,天才剛剛亮,整個大将軍府已經熱鬧起來。
侍從早早的便起來了,穿插在各院,身影交替,飛快地傳達着主君的命令。
侍女聽雪走進屋内,一邊整理着外衣一邊快步地向着床邊走去。
“四小姐,四小姐,快醒醒。”
床上的橋绾正睡得香,迷迷糊糊隻聽地有人吵鬧。
“聽雪,幾時了,怎麼這麼吵鬧。”橋绾翻了個身,面向裡側。
“卯時三刻了,”聽雪靠近了床邊,伸手把兩側的床簾挂了起來,“四小姐快起來。”
“夫子今日休沐,我不用去學堂。”橋绾把腦袋往被子裡藏了藏。
“不是夫子,是侯爺派人來的……”聽雪正欲再催,卻聽得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雲姨娘腳步匆忙的走了進來,“绾绾起來了嗎?”
聽雪側開身子,雲姨娘坐到了床邊,拉開被子。“快起來,你父親派人傳令,讓所有人到夫人的院子。”
“父親不是去軍營了嗎,怎麼突然又回來了?”橋绾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問着。
“等我們過去了,不就知道了。”雲姨娘拍拍被子,“快起來,别讓你父親和夫人等急了。”
說完扭頭對着身邊的聽雪道:“快準備梳洗的東西。”
“是,”侍女應道,轉身出了門。
約摸卯正,雲姨娘帶着橋绾走進了夫人的院子。院内一早等候的王媽媽立刻迎了上來。
“雲姨娘,侯爺、夫人、公子和小姐都在屋内等候呢,快請吧。”
雲姨娘一慌,抓緊了身邊的橋绾,“王媽媽,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王媽媽搖搖頭,隻伸出了手,向前迎着,“這奴婢就不知道了,等您到了堂内,可以問問夫人。”
“好,好。”雲姨娘和橋绾對視了一眼,便急匆匆的走向了正堂。
平日裡的橋府總是聚少離多,如今難得家裡人都聚齊了,氣氛反倒有絲奇怪。
一進門,入眼的便是正坐在廳上的鎮西侯橋宗玄和發妻王氏,橋恂橋絡橋恪三人站在一側。
雲姨娘上前行禮,橋绾也緊跟着。
鎮西侯擺擺手,臉色卻難看得很,一旁坐着的王氏更是臉色蒼白,眼底的黑影脂粉都遮不住了。
雲姨娘忐忑的坐到了側邊的椅子上,看了眼身旁站着的橋绾,又轉向了對面站着的橋恂,隻可惜橋恂也是一臉沉重,沒有注意到她這邊。
“侯爺和夫人叫我們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雲姨娘開口詢問。
鎮西侯掃了一圈堂上,開口道:“既然都到了,我便直說了。”他一伸手,一旁的橋恂立刻把東西遞了上去。
“昨日我接到京中來信。”鎮西侯舉起了手裡的信紙,正要繼續說,手卻晃了一下。
“父親,我來念吧。”橋恂開口。
鎮西侯側頭看向他,把信紙緩緩遞了過去。
橋恂接住信紙,展開,慢慢念道:“聖人言,鎮西侯世子橋怿,慧心澄盈,謙訓秉禮,朕本重之,本欲在其弱冠之日為其賜婚,未料幾日前京郊狩獵,世子被飛箭誤中,墜馬,着太醫院力救,終不治薨逝。現特召橋卿舉家歸京。”
橋恂念完,吐出一口氣,信紙在手裡攥得極緊。
“這不可能,我們半年前才見過大哥,什麼被箭射中,什麼身亡,他們騙人!”
橋恪喊了起來,他從橋絡的身側跑出,站到堂内中央,看着父親。
“阿恪,不得無禮。”橋恂出聲輕呵。
橋恪不理會二哥,隻盯着父親,語氣激烈,“父親!父親!大哥怎麼能平白無故就沒了,定是,定是朝中有人看不慣我們,故意戲弄我們!”
鎮西侯沒有回應,橋恪又看向王氏,“母親,母親你說話呀,大哥騎術那麼好,怎麼會出事!”
王氏沒有回應,手裡緊緊的攢着帕子,呆呆地坐着。
橋恂上前一步,剛想把橋恪拉回,卻見橋恪向前沖去,一下子撲到了王氏的懷裡,“母親,你告訴我這是假的,大哥那麼厲害的人,怎麼會突然沒了。”
王氏一臉蒼白,低頭看着橋恪,相似的面容,讓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遠在京城的長子,心中頓時大恸,再也無法強裝鎮定,眼淚嘩地流了下來,橋恪看着母親這般,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來。
原本甯靜的早上,如今,更隻剩下了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