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絡思忖半刻,回道:“禦馬司裡的人讓他先按兵不動,劉二那裡,你跟橋純交接一下,讓他去找人。”
橋絡的話剛說完,暗夜裡的梧桐樹上,忽然飛身跳下一人,着一身黑裝,臉上的黑鐵面具,如同鬼魅一般。
經南七身形一動,提劍擋在了橋絡的身前。
“自己人。”橋絡揮退了經南七,對着面前的黑衣男子說道:“這便是橋純,你跟他交接一下。”
黑衣男子點頭,目光從空洞的面具裡流出,和經南七打了一個照面。
經南七身形一怔,心裡隐隐發寒,面上仍舊點頭,對着橋絡繼續問道:“三小姐是否還有别的吩咐?”
橋絡點點頭,“有,你交接好後,替我去趟漠西。”
……
又是一日,豔陽高照,聖京的繁華無處不在。
點香坊,戲台上扮演旦角和生角的兩個小生咿咿呀呀地對唱,台内側的樂手紮在一起,跟着台上人物的動作抑揚頓挫。
樓上高台,一處雅間内,伏濟桓和橋絡坐在兩側,目光随着台下的人物而動。
“三小姐喜歡看戲嗎?”伏濟桓緩緩開口問道。
“還行。”橋絡點頭,給了個不上不下的回答。
“漠西沒有戲班子?”
“那裡常年不是打仗就是練軍,鮮少有這些新奇的玩意兒。”
“既然到了京城,便趁此多看看。”伏濟桓看着橋絡微微皺起的眉頭,嘴角輕輕揚起,問道:“三小姐看懂這個故事講什麼了嗎?”
“大概是講,一個有錢人家的姑娘和一個窮人家的男子的故事?”橋絡猶豫說道。
“不錯,此戲名叫《東屏記》,講的便是一個相府小姐和一個趕考的書生的故事。”
橋絡輕輕點頭回應,目光依舊看着遠處台上咿咿呀呀的兩人。
“三小姐覺得這個故事如何?”伏濟桓接着開口詢問。
“就是個話本子的故事,現實裡兩人差距如此之大,不可能在一起的。”
“哦?三小姐久在邊關,竟也如此看重身份地位?”伏濟桓笑意微斂,語氣卻仍舊輕緩。
“不對,不是身份地位,是因為這兩人的經曆不同,看待事情的觀念天差地别。比如這女子說她可以資助那男子進京趕考,那男子的第一念頭,不是感恩,而是覺得惱怒羞辱。見微知著,他們必定不能長久。”橋絡收回了身子,也收回目光,拿起茶杯飲了起來。
“可這故事的結局,兩人最終還是在一起了。”
橋絡放下茶杯,悠悠回道:“所以說這是話本子裡的故事嘛。”她的目光一轉,忽而對着一旁的侍從伸出手來,接過了對方遞來的長物。
“此物是送給二公子的,感謝二公子這幾日的奔波辛苦。”
伏濟桓接過,打開包裹一看,笑道:“果然是塊好琴木,用來鑄琴再好不過。”
橋絡一怔,随即趕忙說道:“這是送給二公子的。”
伏濟桓眉頭輕挑,“在下并不會彈琴。”
“我知道,我跟小侯爺打聽過了。”
“那三小姐這是?”
“我看二公子掌中有繭,卻不彈琴也不會武,又觀二公子的發冠紋樣特殊,不似京城店内之品,便大膽猜測,二公子定是喜歡雕刻,所以送來這木頭,給你磨手用的。”
伏濟桓輕笑一聲,手掌撫摸着木頭,“這麼好的琴木,卻送來給我磨手,不會太可惜了?”
“撫琴是用,雕刻不也是用,又有什麼可惜之論。”
“世人眼中,總是高雅比之俗術。”
“世人眼光狹隘,你我豈是常人。”
“漠西的女子,莫非都如三小姐這般有趣?”
“世間女子多模樣,又何必獨我有趣,剛誇了二公子,怎麼又狹隘了。”
伏濟桓忍俊不禁,搖搖頭,“阿炤總說你牙尖嘴利,我倒是覺得,三小姐心直口快,說起話來也令人暢快自然。”
橋絡嘿嘿一笑,眼角一提,飛快提出了另一個問題,“上次從沈府離開的時候,二公子說,接任你的職位的人,必定會是沈朝,不知如今可有變化?”
“嗯?沈朝用此和你交換?”
橋絡被點破,卻也不窘迫,直直點頭。
“我父親果然沒看錯,他是個‘上進’之人,三小姐大可告訴沈朝,此事定不會出錯。”
“如此,便多謝了。”橋絡身子一收,頓時隻覺心中放松起來,“如今說來又欠了二公子人情,不知二公子可還有什麼别的缺的?”
“不過是順水人情罷了,談不上什麼人情,若是三小姐願意,我也想聽一聽那漠西泺和聖經樂的合奏。”
橋絡一頓,臉上生出尴尬之色,“二公子可能不清楚,我也不會彈琴。”
伏濟桓淺笑一聲,伴着台下的掌聲疊起,神情幽幽道:“無妨,那就等三小姐學會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