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握成拳,來往車輛的車燈映照在臉龐,晦暗不明的神情轉瞬即逝,随車燈的遠離沉下眸光。
徐逸成靜站在原地,西裝褲褲兜處的布料隐約透出亮光,伴随有節奏的震動頻率。他垂眸看來電顯示,眼裡的不快悉數散去,眉宇不自覺舒展。
未來得及開口,聽筒傳來輕快的聲音,聲調微揚,像蘸過楓糖,傳入耳廓中帶了點黏稠的甜:“學長,我的U盤好像落在你車裡了。”
徐逸成微愣:“U盤?”
“嗯嗯,口紅形狀的。可能是找唇膏的時候,不小心帶出來了。”
“你先别挂,我找找。”
徐逸成拉開副駕門,開了車内閱讀燈,往座椅下看。果然在最裡的縫隙看見一個小巧的管狀物,很淺的粉色。手指稍一使勁,摘下蓋子,露出USB接口。應該就是闵思月說的U盤。
“找到了。”他說道。
“太好了,我還擔心來不及,怕你被女朋友誤會呢。”
誤會?尤加會誤會嗎?
他和尤加,似乎從沒有過這方面的困擾。她從沒查過他手機,也鮮少過問交友情況,給足了他信任。徐逸成勾唇笑了笑:“不會的。她不是這麼小心眼的人。”
尤加其實是個獨立又成熟的戀人,有小女生的一面,但大多時候理性占據上風,她并不依賴他,有時會令他生出尤加是否需要他的念頭,如果她的性子能再軟一點就好了。搖晃圓尾巴的兔子和自由翺翔的飛鸢,自然是軟萌可愛的更讨喜。
闵思月“噗嗤”一聲,在對面嬉笑:“學長,要不說你不了解女生呢。女孩子的心思可是比海還深噢。”她好奇問,“如果你看見自己的女朋友和其他異性走得近,你不會吃醋嗎?”
徐逸成往兜裡放U盤的動作微頓,面前又浮現二樓租客的臉,還有那雙似墨的眼。嘴角旋即拉平抿緊,嗓子眼也在發緊,他找不到反駁的論據。
未等他回答,闵思月有些苦惱地開口:“學長,你現在是不是到家了呀?要不我過去找你?U盤裡面有我明天上課要用的PPT。”
肩膀被路過的行人碰撞,徐逸成回神。他現在應該捧着花上樓找尤加,可心中卻蓄着一團散不去的霧,比回南天的潮意更侵蝕肺腑。他深深望了一眼安和巷。
闵思月的聲音變得輕了些:“學長,能聽見嗎?可能是我這邊的信号不太好。”
徐逸成收回眼,矮身坐進主駕,說道:“我送過去給你吧。”
“會不會太麻煩了?要不——”
“不會,我還在外邊,順路。”他稍停頓,接着道,“幾年沒見,倒跟我客氣起來了。”
闵思月如鈴的笑聲穿透耳膜,“那就麻煩學長啦,我在小區門口等你。”
徐逸成應了一聲好。黑車車尾燈亮起,融入夜色之中,朝主幹道峽灣大道駛去。
峽灣大道邊上有不少酒吧和清吧,是年輕人常去的聚集地之一。對面即是無垠大海,更遠一點,東支碼頭長長的棧道亮着暖黃的點點燈光,構成一幅深藍夜幕下歲月靜好的油畫。
柏淮推開其中一家清吧的門,裡頭挺安靜,燈光不是讓人看不見的路的昏暗,反倒灼灼,更像一間溫馨的書屋。客人不多,駐場歌手唱着娓娓道來的民謠。
蔣文見他的身影,伸手示意。他身邊坐了一位波浪長卷發女生,對面也有人,齊耳短發的,四人桌剩下一個空位。
蔣文幽怨看他,怨他來遲了。人拉開椅子坐下,他開始介紹:“這就是我說的那位朋友,柏淮。”
波浪長卷發女生揚起笑:“你好,關向之。”她指對面的女生,“我閨蜜,齊惠。”
齊惠性格開朗,露标準的八顆齒,朝柏淮伸手:“帥哥你好呀。”
柏淮淡漠點頭,指尖一觸即離。
“蔣文跟我們打包票,說你是帥哥。這一見,他果然沒說假話。”關向之笑道。
蔣文不樂意了:“哎哎哎,過分了啊。”
“你也帥。”關向之擡手捏他耳垂。
小動作看得清明,柏淮眉宇間滿是疑惑。
什麼情況這是?
他投去詢問的目光,蔣文的注意力完全在關向之身上,腦電波沒對上。
“聽蔣文說你是牆繪師?”
柏淮轉而看向關向之:“對。”
“浮雕接嗎?”關向之說,“我家開了一家主題民宿,有一塊空地,想拿來做打卡照片牆。”她打開照片給柏淮看,“大概要這種效果的。”
“民宿是什麼主題?”柏淮邊問,邊接過手機。
“莊周夢蝶。”
柏淮垂眼,差點被滿屏各色的大大小小蝴蝶閃瞎眼。能做是能做,就是......他觑向蔣文。
蔣文在桌下揣他一腳,擠眉弄眼。
他心下無語,合着他又一次成了戀愛裡程的墊腳石?
關向之滿眼期待:“能做嗎?”
柏淮靠回椅背,點頭:“能做。”
“太好了,柏老師,加個聯系方式,細節回聊。”
關向之加好聯系,撓了撓蔣文的下巴,便和那名叫齊惠的女生嘀嘀咕咕走了,說是要去買什麼吃的。四人桌剩下他和蔣文無言對坐。
柏淮握着杯子和蔣文碰杯:“你這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