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啊。
她回答趙夕前半截問題。
趙夕:靠?
尤加:?
趙夕:你知道你還這反應?
尤加:不然?
尤加真知道他的初戀,她還看過兩人的合照,是徐逸成大學時同專業的同學,文文靜靜很有書卷氣的女生。
剛和徐逸成在一起時,她好奇問了一嘴,徐逸成倒也沒藏着掖着。至于後來怎麼分手,究竟有沒有出國,她并不在意。
趙夕繼續大驚小怪給她發各類誇張的表情包,尤加真沒覺得初戀回國有什麼問題。
六月份那會兒,她被拉去參加高中同學聚會,也和初戀碰上了。隻不過,她差點無法将眼前的啤酒肚秃頭男,和學生時代清秀腼腆的男生聯系起來。
對話框仍在不停閃爍,尤加發過去六個點外加三個字:至于麼。
趙夕:等徐逸成和初戀舊情複燃,你就知道至不至于了。初戀的殺傷力有多大你不了解嘛!那就是天上的白月光,眉間的朱砂痣!
尤加眼前浮現略顯油膩發福的臉,打了個顫,回複:沒覺得。大姐,上不上班了還,帶薪唠嗑?
消息發過去,如同石頭沉塘了一般,有去無回。她沒再理會,埋頭幹活。
下班時分,尤加拎包刷臉打卡,正感歎準時下班的日子美好又可愛,突然感覺後頸被往後勒,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有人從她背後鎖喉。從香水味判斷,來人正式趙夕。
尤加假裝受傷咳了幾聲,趙夕松開手,和她并肩往外走。走着走着,心氣大概不順,蹦出一句:“你個沒良心的。”
尤加勾上她的肩:“怎麼着?還需要精神賠償?”
沒等回答,兩人迎面碰上上樓的吳桐。
吳桐見着尤加就開口:“加加姐,我正想找你呢。”
尤加被窗外的反光晃了下眼,下意識眯起。一下午在辦公室沒見着人,這會兒下班,想起來找她了。“有急事兒?”她問道。
吳桐面上有些為難,尤加看不慣一個大老爺們身上的扭捏小家子氣,直接道:“有事兒直說。”
“加加姐,是這樣的。我這周末值班,想問問看能不能和你換一下,下周我替你。”吳桐道。
趙夕不動聲色瞄吳桐一眼,又觑向尤加。她看到了挂在嘴角的笑,聽見尤加說:
“可以啊。”
緊接着,
“那麻煩你這周末替我去郊區掃個墓。”
吳桐的表情像糊了漿糊,僵在臉上,扔下一句打擾了,匆匆離開。
待聽不見腳步聲,尤加小聲碎碎念:“替你頂班,倒是挺會做夢。”
趙夕抿抿唇,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哎尤加,到時候需要我陪你去墓園嗎?”
“不用。”尤加扶了下肩上的包帶,“奶奶的忌日在下個月16,到時候再說。”
趙夕神色怪異:“大姐,你是不是上班上懵了。今天八月一日了OK?七月份都已經過去十八個小時了好嗎。”
尤加微怔,定睛确定手機上顯示的日期,嘴裡喃喃:“竟然已經八月了?”
日子一天天過得真快。
七月初,工作量堪比撒哈拉沙漠的沙子,将她深埋,隻露出個腦袋,方便領導的pua大餅之錘像打地鼠那般,命中率百分之百砸得她頭暈眼花。當時她還在抱怨什麼時候是個頭,一眨眼,八月已經來臨。
不知不覺走到單位大門,尤加用肩碰碰身邊人:“一起吃飯麼?”
趙夕忽然怪叫起來,擠眉弄眼,眉毛快飛到發際線:“哎喲,我可不想當電燈泡。”
“說什麼呢。”
趙夕杵她:“我看你不僅腦子不好使,眼睛也跟着不好使了。那麼大個人在那邊站着,沒看見?”
尤加順她視線,單位大門口的石獅子旁,徐逸成沖她淺笑。
她是真沒看見,仍沉浸在時間如開閘的泳池,泳池還接了一根管子,一邊進水一邊放水,保持微妙的平衡,有種靜止的錯覺。
趙夕哎喲哎喲起哄,将尤加往徐逸成身邊拱,拱完之後,自己一溜煙跑得飛快。
尤加本該自然上前,鞋底卻跟被強力膠黏住,停在原地:“怎麼過來沒說一聲?”
“想給你個驚喜。”徐逸成牽她手,往車邊走。
尤加心裡平靜,沒有驚喜的感覺,反倒被過多因素幹擾,多觀察了他一眼。看他的微表情,看他的扣得很闆正的襯衫領口。
她自己也不确定想知道什麼細節,又或是更多的蛛絲馬迹。
“怎麼了?”坐進車裡前,徐逸成隔着車身,與立副駕旁的她相望。
“沒什麼,突然不記得剛才下班的時候,有沒有拿鑰匙。”
“拿了嗎?”
尤加晃晃一直拿在手裡的鑰匙扣:“拿了。”
“那就好。”
尤加靠着椅背放空,眼神飄忽,有車水馬龍,有來往的行人和放學的小孩。不知是不是幻聽,耳畔有蚊子嗡嗡響。
這會兒通勤高峰,路況亮紅,徐逸成和她說今天的工作以及出差的事,他等待尤加的回答,車廂卻一直保持安靜。
他偏頭,尤加正望向車窗外,顯然沒在聽他說話。徐逸成手背碰碰她的臉,将神遊的人喚醒:“想什麼呢?”
尤加揉揉後頸,坐正:“沒,在想這個月的版面專題。”
徐逸成笑笑,傾身,她的目光下壓,随他的手部動作而動。沒有任何猶豫和停頓,儲物箱一下子彈開。
愛馬仕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印滿粉紅愛心的精巧盒子。
“辦公室同事上周訂婚,一人送了一盒,一直忘記拿給你了。”徐逸成将盒子放在尤加腿上,“那姑娘你見過照片,頭發卷卷的,跟我同一批入職的。”
尤加記起人來了,下巴點了兩下,打開盒子。
八顆各式各樣的巧克力躺在金色托槽中,她撚一顆放嘴裡。很濃郁的牛奶巧克力,包裹一整顆脆榛子,牙齒輕輕咬開,還品嘗到焦糖果醬夾心。偏甜,但是是好吃的。
糖分果然能快速分泌令人快樂的多巴胺,疲憊的眼神裡多了幾分絢爛色彩,連帶心情也愉悅起來。她拿一顆方形的給徐逸成。
徐逸成搖頭:“你吃。”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很輕地勾唇笑了聲,“加加,你知道嗎,當時發喜糖的時候,我同事都在調侃,問什麼時候輪到我給他們發喜糖。”
一番話像一針胰島素注入體内,與糖分對抗,好不容易起了效果的多巴胺,即刻失效。尤加眉頭不自覺擰起,額心攏起一道很淺的川字紋。
說好的她需要時間思考,徐逸成卻在逼她做選擇。
未全部化開的巧克力鼓在臉頰,尤加三兩下嚼碎咽下,反手抽了張紙巾擦幹淨黏在嘴角的痕漬,卻怎麼擦不掉殘留的甜膩。像她和徐逸成之間越隔越寬的溝壑,如今這溝壑裡倒灌滿了水,填不平也抽不淨。
“徐逸成,我——”
徐逸成似乎不太想聽到答案,急急壓住她的手,仿佛剛才的話隻是玩笑話,随意說說而已。他岔開話題:“加加,今天吃泰國菜,你覺得可以嗎?”
尤加一口氣被堵着,随着鼻息,緩慢趨于平靜。她确實無法給出準确答案,還是與那日相同的回答:她沒準備好;需要時間。
“都行。”她答道。食欲失了大半,吃什麼不是吃。
一桌偏酸的菜,沒刺激到味蕾。尤加吃了香茅豬肋排和打抛牛肉飯,便放下筷子。徐逸成胃口倒是挺好,剩下的冬陰功湯,酸辣蝦生和澆滿酸辣汁的烤豬頸肉被他包圓。
“這家菜品味道還不錯吧?”徐逸成問,語氣很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