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你之前來吃過?”
尤加垂眸盛裝在挖芭蕉葉折疊而成小碗裡的椰奶凍,沒注意到他眼底的怔愣,隻聽見他說:“沒,同事介紹的。”
“對了加加,我明天要——”
話說半截,尤加放下勺子擡眼,察覺出他臉上的錯愕,于是跟着回頭。
什麼也沒看見,隻有一桌待服務員收拾的殘羹。
看見認識的人了?
鼻尖飄過果香調的香水味,尤加鼻翼輕翕。她聞過這個香水味,不止一次。旋即轉而望向走出去沒幾米遠的背影。
兩個長發女生,手挽手,很親密。他們這一桌是倒數第二行,這兩位女生方才應該就在他們之後。
徐逸成認識其中一位,還是兩位都認識?
她掃過他的臉,語調平靜,不急不緩:“怎麼了?碰上認識的人了?”
徐逸成斂眉碰碰鼻尖,眼神躲閃,嘴角不太自然:“沒有,哪有認識的人。”
“我還以為你看見誰了。”尤加說。
“那我肯定第一時間介紹給你認識。”徐逸成蓋上她自然垂放在桌上的手,“我隻是在驚訝,餐廳在放你喜歡的歌手的歌,好巧。”他跟着哼了兩句英文。
尤加安靜聽旋律,笑了笑:“還真的是。”她掙開手,将剩下的椰奶凍吃完,“你剛才說明天要怎麼?”
“我明天要出差,周末之前回來。”
“知道了。”
尤加聽聞他出差,第一反應是長松一口氣。連第二天上班上交改好的稿子,被張虹陰陽怪氣一頓,也沒影響到心情。
“碰上什麼開心事了?”趙夕壞笑,“昨天跟徐逸成做飯了?”
“......”尤加無語推開她腦袋,“認真開你的車吧,大姐。”
趙夕中午給她發消息,今天下班了要去看望出月子的何露。她作為同辦公室的代表去看望一眼,而趙夕則是因為單位公會規定,不得不去。同行的還有領導和其他同事,坐的另一輛車。
尤加其實挺不喜歡這些形式主義,她将王哥托她給的紅包一并給出去後,就旁觀領導各種口頭上的慰問與鼓勵,時不時瞄一眼放在地闆上的雞蛋橙子葡萄。
她心想,真關心人家,不如早點離開,讓人好好休息。
在何露家待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領導激情發言結束,一群人呼啦啦離開。
回程路上,尤加依舊坐趙夕的車。
趙夕嘟囔着晚飯不知道吃什麼,尤加撐着腦袋附和了一句吃海鮮面吧,反而被問:“哎,你問沒問徐逸成調職的事?”
“沒問。他想說不會主動說嗎,我自讨沒趣上趕着幹什麼。”
趙夕斜她一眼:“是,你矜持,清高,什麼都不問。愛馬仕不問,調職也不問。我猜猜啊,你肯定初戀也沒問。”
尤加哽住,心虛看自己的手指頭。
長死皮了,是不是該去修個手了?
“少給我裝傻啊。你不覺得你和他之間的戀愛不對勁嗎?你們有多久沒有好好約會過了?我是指身心放松的約會,不是完成任務指标的約會。”
尤加假模假樣呵笑兩聲:“你昨天還讓我找他算賬,今天就改口風了?”
“我不知道他要調職啊,人前途無量呢。小尤同志,你懂我的意思嗎?”抱緊大腿能少走不少彎路呢。
趙夕說完頓了頓,換上挺嚴肅的表情,認真看她,“雖然不可否認這是一條捷徑,但是呢,作為你的好朋友,我希望你能幸福。不是被選擇,而是做能選擇自己幸福的人。”
尤加咧嘴,一掌捂上她的臉:“你知道麼,煽情特别不适合你。”
“哎呀,你懂的,我愛你哦。”
人生漫漫,有沼澤淤泥,也有繁花遍野。誰不是隻活一輩子呢?她單純地希望她親愛的朋友能一直開心幸福,活得肆意自在些,而不是一副要死不活,老态龍鐘的生活态度。
“我其實挺無所謂的。結婚麼,跟誰不是結。”尤加聳聳肩,歪在座椅靠背,“奶奶一直很喜歡他。”
“又來了又來了。醜話說在前啊,雖然咱倆是朋友,可是有時候我真受不了你這個老古闆的想法。拜托,是你談戀愛,又不是你奶奶談戀愛。”
趙夕沒忍住,“而且奶奶都入土了,你還搞靈魂鬼怪這一套?你換男朋友她還能出來揍你不成?”
“我知道我知道。”尤加敷衍她。
“知道啥啊知道,可愁死我了你。”
“好好好,我都虛心接受。”尤加說,“現在能換個話題了嗎?”
趙夕不依她:“你先發誓好好反思。”
“行行行,我發誓。”
趙夕這回滿意了,拍拍她發頂:“孺子可教也。”
尤加無語揮掉她的手。
“哎,周四陪我去吃個飯呗。”趙夕突然扭捏了一下,趁機提要求。
“沒空,不去。”她真沒空。
“怎麼就沒空呢?你不是說徐逸成出差了嗎?”
“接了個地陪團。”
“啊?”趙夕傻眼,“你還幹上兼職了?”
“是的呢。小趙同志,恕小的不能奉陪。”
周四這天,尤加還是碰上了加班,好在已經跟戴安打過預防針。沒有耽誤太久,結束後,她直奔約好的地點。
他們約在一條老街見面,有些年頭,是榕嶼最早的商業街,灰撲撲的外牆隐隐約約還能瞧見歡迎二十一世紀的字樣。
随着城市不斷發展,商業中心早已跟着轉移。這條街依舊保留九十年代的模樣,如同一位老者,看滄海桑田,見證日新月異的變遷。
尤加帶他們往裡走,在一家沒名頭的小餐館前停下,專門做砂鍋悶海鮮。門臉不大,七八張桌椅已經坐滿,店主阿伯給他們在屋檐下加了張折疊桌。
大頭搓手,不停往店裡面探頭:“要不是加加姐,我們還真找不到這種小店。”
小卡點頭附和,和美紗研究菜單。尤加笑着給他們分打包的四果湯:“下次可以再帶你們去吃别的。”
幾人紛紛說好好好,這個姐他們認定了。
戴安一直在看手機,不是回消息,就是發語音。正巧服務生小妹給他們這桌擺餐具,戴安讓她多加一套,另外再加張凳子。
“還有誰要來嗎?”尤加把縮在打包袋角落裡的勺子掏出,放在戴安面前的小碗上。
“老大。他今天出差回來了,問我們在哪兒。”戴安回答。
等等……
“你說誰?”
“老大。”
她真的沒聽錯,尤加瞬間慌張得手腳失去平衡感,手肘磕在桌面上,重心一下沒穩住,身子跟着一歪。有力的掌心将她扶住,避免了她和大地的親密接觸。
顧不上肌膚相觸異常的溫度,尤加急忙仰頭,恰巧對上柏淮垂下的視線,熟悉又低沉的嗓音在她頭頂回蕩。
“路上堵車,過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