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視線交彙,沒有溫情,沒有活色生香的旖旎,正如從來沒有愛意,而洩過欲後,也不剩什麼渴望。
林翹剛洗過澡,身上帶着水汽,發梢上還滴着水,那張臉一點毛孔也無,瓷器一樣光滑,她不像别的女人卸了妝後眉眼寡淡,她的眉睫都生得極好,濃密而不雜亂,眼眶又大大的,愈發顯得雙眸熠熠有神。
她就用這樣一雙眼睛盯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咫尺之遙,她停下來。
他低頭看她,眼神是深沉和漠然的。
最後是林翹打破這甯靜,她笑得大方:“江總,成年人one night stand很正常,你我今晚算是各取所需,大家都敞亮點,出了這道門,就把這事兒忘了。”
“林翹。”他打住她,“我想你搞錯一件事情,我從來不搞一夜情。”
林翹擡頭,用表情問他什麼意思,他的語氣和表情一般無波無瀾:“我知道你并不喜歡我,你放心,我對你也是一樣,所以我也從來沒有和你談戀愛的想法。”
他就像在談一樁公事:“公司有三年的禁愛令,左右你都要單身下去,我工作忙碌,也不想浪費時間維系感情,而随便找人洩火,對你我都有風險,既然還算契合,不如暫時做個床伴,如你所言,各取所需。”
林翹在腦海中将他的話重複了兩遍,才聽明白他的意思。
她幾乎是冷漠的,一如當初在生日會上,她利用了他的脆弱和難言,看他踏入她的圈套,她毫無愧疚。
現在也是一樣,她想,他根本不必強調什麼愛不愛,喜歡不喜歡,她一丁點都不在乎那些。
原本她隻是想睡他一回,現在她卻在想,睡一回也是睡,睡兩回也是睡,和他成為床伴,似乎也并沒什麼壞處。
她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卻并沒有一口答應下來,隻是問:“那你還會有别的女人嗎?”
他忍不住笑了:“什麼意思?”
她說:“我有潔癖。”
他盯着她,半晌沉默,忽地大笑,那叫一個舒暢,恍惚之間碎星星都要從他眉眼處抖落下來:“這話應該我對你說才對。”他擡起她的下巴,“林翹,和我在一起時不要有别的男人,我嫌髒。”
林翹的睫毛輕眨了下,她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
她很快拿定主意,擡手,解開了搭在胸前的浴袍,張開雙臂,空蛹出蝶般,浴袍像一雙翅膀在她身後舒展開來。
他看着她嬌俏玲珑的身體,極緩慢地收住了原本正常的呼吸,她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一點點縮近二人之間的距離,直至一絲縫隙也無,她收緊手臂,那雙展翅再次閉合,将他們二人緊緊包裹。
她為他搭建了一個小小的庇護所,也像是一張繭。
他卻覺得自己真是在作繭自縛,攤上這麼個妖精,偏偏又很是受用。
他繼而也摟住她,粗暴地推她到盥洗台上,從鏡子裡看到她的長發在不着寸縷的腰際婀娜蕩漾。
這樣的關系似乎不必小意溫存,接下來他隻是一味蠻幹,報複似的,試圖瓦解她所有的手段。
直到最後一步,她竟還有餘力出神,盯緊他的眼睛說道:“江嘉勁,我要先警告你,你可千萬不要愛上我。”
他喘着粗氣,笑道:“這話應該我來說。”
她輕輕一笑,在他耳邊低語:“你完全不必考慮我,倒是你,我不喜歡死纏爛打的男人。”
這些話通常都是男人對女人說,她卻是反其道而行之的那個人。
江嘉勁愈發情動,低頭覆上她的唇瓣,幅度大了許多,喑啞嗤道:“林翹,你放心,我隻有恨。”
我的人生裡沒有愛,隻有恨,愛被我恨死了。
林翹想起了這句話。
她的心頭狠狠一顫,想去看他的表情,卻被他扣住了腦袋動彈不得。
他深深地吻着她,幾乎要把她的呼吸都奪去,她能感受到他此刻内心的激蕩,無關風月,更非欲望,這種歡愉讓人的七魂六魄都飄蕩至天上去,而平生的痛苦卻又拖着人往下墜,直到跌入深淵,直到粉身碎骨。
死亡般的歡樂,最絕望的孤獨。
林翹并不憐憫,隻是不想他在她給予的快樂中怅惘,于是更加瘋狂地回吻他,他微微詫異,她笑靥如花,勾魂攝魄。
那就恨吧,既然沒有愛的話。
翌日清晨,林翹被江嘉勁捏着臉叫醒。
她像一條胡亂撲騰的魚一般在床上掙紮了幾下,他死死捏住她的臉頰肉不放,她才終于爆發,拍掉他的手,尖叫從床上坐起來,問他要幹什麼。
江嘉勁淡聲說:“起床,你今天要搬家。”
林翹擰着眉頭打着哈欠問:“搬什麼家。”
“你住得太遠了,通勤時間太長,搬到近一點的地方住,工作和生活都會比較方便。”他到鏡子前打領結,林翹這才看到又有人給他送了新衣服來,她掀開被子下床,問道:“搬去哪?”
“我家。”他在鏡子裡看她一眼。
她露出了少有的震驚之色。
他沒有什麼感情地解釋道:“我這個人不喜歡麻煩,以後你常年拍戲在外,我也要三天兩頭出差,時間上很少能碰到一起,去你家或去我家都會在路上浪費時間,住酒店又容易被拍,不如住在一起更方便。”
江嘉勁的處事風格向來如此,清晰明了,幹脆直接。
其實這一點和林翹很像,有欲望就解決欲望,解決的過程中出現問題,就解決問題。
不涉及感情,什麼都好談,左右都是為自己牟利,不存在開不了口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