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淮是個嘴硬心軟的人,薄淞知道,話放得再狠,也不會真的不祝福他。
可失望也是真的。
薄淞心裡有愧疚,對于讓關心自己的朋友難受,可偏偏躺在床上,閉眼腦中又全是桓柏蘅的臉,今天是這麼多年裡他少有的能夠長時間且近距離接觸桓柏蘅的機會,他好像這麼多年都沒有今天看桓柏蘅更加仔細。
薄淞止不住想,後來竟也慢慢睡過去,溫泉水該是有效用,久違的一夜無夢,睜眼時身心輕松。
他盯着天花闆放空了會,才聽見敲門響聲,起身整了整睡衣,以最快的速度确保得體,去開了門,門外桓柏蘅插兜站着,冷淡的唇角勾起點公式化的微笑,卻在中途止住,随後揚起的笑容真誠幾分。
“昨天夜裡下了大雪,堆得挺厚,要不要出去走走?”
桓柏蘅是來邀約的,薄淞往外頭看去,二層走道盡頭,窗外遠山果真白茫一片。
他們運氣挺好,趕上一場新雪。
薄淞自然答應,隻是他需要點時間收拾洗漱,桓柏蘅體貼的在他開口前知悉需求,“半小時可以嗎?我點個早午餐,吃完去。”
“謝謝。”
薄淞關上門,想着桓柏蘅說的早午餐的事,回到床頭找手機,手機關機了,難怪鬧鈴沒響。
他實在太粗心。
薄淞趕緊充上電,竟然快十二點了。
他這覺當真是睡得沉,也不知道桓柏蘅等他多久,薄淞幾分懊惱,趕緊進衛生間洗漱,想着盡量快些收拾,讓桓柏蘅不要再幹等他,卻在擡眼望見洗漱鏡前的自己時,愣住。
鏡子裡的人領口平整沒錯,扣子扣到最頂,不像是剛從睡夢醒來的淩亂...但前提是排除腦袋上邊一縷黑發天線似的直直立着。
薄淞長久無言地望着自己不忍直視的淩亂頭發,捂住臉。
難怪他覺得剛才桓柏蘅笑的奇怪,他這到底是睡得多熟,能把自己睡成這樣啊?紅暈從手心遮掩的地方溢出來,蔓延至脖頸。
出發前的用餐全程,薄淞都有點難以直視桓柏蘅,尤其對方眼神時不時有意無意掃過他頭頂,于是一頓飯結束,他迫不及待起身,先出門等。
走出暖氣房子那一刻,冷風刺骨。
一場大雪,山裡氣溫驟降。
薄淞好在今天穿的厚,還帶了圍巾,微微瑟縮後也慢慢适應冷熱溫差。
山莊裡布局極佳,當初建設便請了國内有名的園林設計師,每一處藏着精巧心思,行外人品不細緻,可也能直觀感受到冬日山林該有的蕭瑟這裡是半分沒有,偏那種清冷氛圍萦繞着,而昨夜一場降雪,更襯得紅梅嬌豔倔強,冷香萦繞。
“走吧。”
身後傳來聲音,薄淞收回遠處眺望的目光,點了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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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從梅園繞去後門,路上比昨日多了些賞雪的人,談笑言語熱鬧不少,于是不可避免再次碰上些相熟的朋友,這回“認識”桓柏蘅的人就多了,對着兩人就是一通恭喜。
桓柏蘅全程臉上洋溢笑容,自然不過地應答,薄淞往他方向看了幾次,再遇見熟人時,也應了對方的恭喜。
他恍惚的錯覺,像是和桓柏蘅是新婚來度假的小兩口。
“左邊。”
耳邊響起聲音拉回薄淞思緒,主道上人多,而桓柏蘅所示的方向是偏僻小道,薄淞随人過去,轉兩個彎,就到了連着後山的入口,一扇不起眼的木門。
“這裡出去快,人也少。”
桓柏蘅的耐心在遇見好幾撥賀喜的人後消失殆盡,這會隻想着耳根子清淨。
“你對這裡好像很熟?”兩人從小門出去,薄淞問。
桓柏蘅跨過崎岖不平的路面,“有地圖。”
鄭雲松給了份内部地圖,很詳細,包括在修建施工的地方都有标記。
而地圖顯示,後山兩條道,一條主道,一條就是他們走的小路,終點分别是露天溫泉,滑雪場以及他們此行目的地,聽雪亭。
比起另外兩個冬季裡受歡迎項目,聽雪亭顯得冷清許多,基本少有人前往,他們走的小路就更見不着人影,密林植被種類多,有冬季葉子未落的,上頭覆着層層白雪,也有枯幹的枝丫,圍出的小片天空沒了夏季的藍調,透着隐隐的鉛灰,雲層很厚。
薄淞是在面頰落上一片濕涼時擡頭,瞳眸映出飛舞雪籽。
下雪了。
“啧。”
前方一聲輕啧伴随着枯木枝葉的響動拉回薄淞注意力,他低頭看去,微怔。
桓柏蘅此刻模樣有些糟糕,頭發肩上落着雪,右手還保持着撥開攔路枝條的動作,他們走的小道越深越是狹窄,雜草冬日裡仍舊生長茂盛,橫七豎八枝條繞出來。
桓柏蘅就是彎腰挑開樹枝,結果“牽一發動全身”,頂上的雪團就這麼直直砸下來,滋味真不好受。
他傾斜身子要拍雪,先一步耳邊闖進擔心話語。
“砸到哪了嗎?”
冬季的雪團并不全然松軟,也有結成塊的,高處砸下來多多少少力道不輕。
桓柏蘅拂雪的動作止住,擡眸瞧見薄淞擰着眉,溫和的人做這樣的表情也不顯得嚴厲,全然是認真擔心意味。
“沒。”桓柏蘅道,“就是弄進衣服裡了。”
所以冰的很。
他話音落下,後頸覆上溫熱,未來及被體溫融化的大團白雪被薄淞抖出來,落在地面,融進厚實的雪堆裡,桓柏蘅順着落雪的弧度看去,然後視線停在面前人一半陷進雪地的鞋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