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金鬥不假思索：“可以。”

溫霁：“……”

【這是真敗家。】

蘇金鬥語調飛揚：“師尊？”

溫霁看了眼宿星雲，他沉默得格格不入，神情藏不住的失落。

感受到溫霁的目光，他勉強露出一個笑來。

【可以同意了。】

【不行，第一個的意義非比尋常，要留給老公。】

蘇金鬥：“你看他幹什麼，你收徒還要他同意？”

溫霁：“……”

蘇金鬥這破嘴怎麼這麼讨厭！

宿星雲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收徒、師尊是什麼，但是要詢問他的意見，那他是不是就很重要？

他語氣雀躍，有些迫不及待地彰顯自己的存在感：“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同意的！”

蘇金鬥的眼神立刻變了，認認真真地打量起宿星雲來，可半天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個隐藏的高人。

看不出來就直接問：“你是溫霁什麼人？”

他從不參加仙門大比，沒見過溫霁。但也聽說溫霁可是出了名的冷漠，連清衡宗掌門都得不到幾分好臉色，很難想象他對這個破小孩言聽計從的樣子。

宿星雲還牢牢記着溫霁說“不是朋友”的話，心情瞬間忐忑起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神情變得有些難堪。

【趕鴨子上架了，本來還準備找個浪漫聖地收徒的，服了這敗家子了。】

溫霁：“為師徒弟。乖，叫聲師兄。”

蘇金鬥：“？？？”

不是，讓他叫這小破孩師兄？？？

他瘋了還是溫霁瘋了？這小破孩哪點出衆了，溫霁幹嘛收他？總不會是因為他免費還能随便罵吧？

蘇金鬥質疑道：“你不是溫霁？”

他幾乎要将溫霁盯出一個洞來，黑白相間的長睫，對得上；額間的銀色小劍，對得上；比自己高出一個頭，身高對得上；獨一無二的清衡宗鲛紗，還是他家送的，也對得上。

隻有衣擺處莫名其妙的污漬對不上，聽說溫霁是個潔癖。

溫霁緩緩道：“如果這樣想你心裡會好受一些。”

他的語氣隐隐有些惡劣：“我也可以不是溫霁。”

【扳回一城。】

【人設略崩。】

【你沒事幹天天研究原主人設是吧？】

“星雲，”他不管冥思苦想的蘇金鬥，喊了一聲，“跟我來，去幫你買衣服。”

都是自己徒弟了，哪還能穿得這麼磕碜。

宿星雲很乖，馬上走過來，跟在他身後。

他們進了一家成衣店，宿星雲躊躇片刻，還是忍不住問：“徒弟是什麼？是朋友嗎？”

“是比朋友更親密的關系，”蘇金鬥闊步走進來，面不改色地叫了一聲，“師兄。”

宿星雲還沒問，他又馬上解釋：“‘師兄’，你理解為哥哥就行。”

宿星雲睜大了眼：“那，你是我的弟弟？”

蘇金鬥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聲，解釋道：“對于修士而言，生命漫長，親緣淡薄，師徒與師兄弟妹是除了道侶之外，最親密的關系，他們之間沒有血緣，卻更像一家人。師徒關系更像父子關系，師尊教導徒弟，徒弟将師尊的一切傳承下去。”

【父子……好了，這下更興奮了。】

蘇金鬥搖了搖扇子，洋洋自得：“不過本少和你不同，本少拜師就是替家裡找個靠山，沒有給師尊當兒子的癖好。”

宿星雲看向溫霁，神色動容，他從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有擁有父親的一天。

溫霁神情冷淡：“别喊我爹。”

【太見外了，床上喊吧。】

【……老公已經滿足不了你了嗎？】

溫霁随便挑了幾件顔色活潑的衣服，遞給宿星雲：“試試。”

宿星雲高興得昏頭轉向：“謝謝……師尊。”

當即把自己扒了，換起衣服來。

蘇金鬥笑得直不起腰，毫無邊界感地拍了拍溫霁：“你從哪裡撿的小傻子？”

溫霁揚手，輕飄飄扯下幾塊布，拼湊成簡單的試衣間，将宿星雲藏了起來，語氣平淡：“對你哥哥尊敬一點。”

蘇金鬥不滿：“他不懂就算了，我那是為了他好理解才說的哥哥，你怎麼跟着喊上了。我家裡還有個脾氣差的大哥，可不能在外胡亂認哥。”

他看一眼溫霁髒亂的下擺：“你也買幾身，本少有錢，買多少都替你們付。”

臨走時，婁頌還是給了溫霁許多靈石銀兩，溫霁并不怎麼差錢，但有冤種買單自是更好。溫霁毫不客氣，挑了幾身最貴的。

蘇金鬥看也不看，直接記在城主府賬上。

收拾一通的宿星雲越發出挑，妥妥一個俊美少年郎，隻是身形有些消瘦，身量不高，溫霁粗略估計也就173的樣子，和他前世差不多高。

在原主182的身高之下，顯然不太夠看。

【宿星雲還會長高的對嗎……？他才十六。】

溫霁不喜歡小土豆，喜歡高個猛男。

【不出意外，最後是比你高的。】

忙碌一天，黑夜早已降臨，宿星雲在師尊面前轉了幾圈，展示了一下新衣服，向蘇金鬥道謝：“謝謝你，弟弟。”

蘇金鬥：“……叫我師弟。”

宿星雲很聽話：“好的，師弟。”

此刻的他簡直幸福得無以複加，一下子獲得了兩個關系比朋友更緊密的親人，在這世間，他終于不再是獨自一人了。

他心情雀躍，又像是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兩個灰撲撲的石頭，分别遞給溫霁和蘇金鬥。

“師尊，師弟，三天後是我的生日，我不太會寫請柬，就用這顆星星代替，可以請你們那天來我家做客嗎？”

兩個石頭都是星星形狀，蘇金鬥沒看出什麼不對勁，大大咧咧地接下：“早說啊，我都沒空準備禮物了。”

宿星雲有點不好意思：“可是你今天才認識我，不用送禮物的，能到我家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他又看向溫霁：“師尊？”

溫霁回過神，淡定地接下石頭。

【石頭上面是魔氣嗎？】很淡的黑氣，溫霁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是。混法境的東西，當然會有魔氣。】

溫霁沉默幾秒，問宿星雲：“這種星星你送過多少人？”

他的語氣有些嚴肅，宿星雲心裡忐忑起來：“每個人都送了……我是不是不應該這麼做？”

“我隻是想……生日熱鬧一點。”

就像師弟的那樣。

蘇金鬥看不得宿星雲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你的東西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師尊咋了，也沒資格管你的私事。”

宿星雲不說話。他和師弟又不一樣，他現在隻有師尊和師弟。

而且師尊……還是比師弟更重要一些的。

畢竟，沒有師尊，他也不會有師弟。

蘇金鬥“切”了一聲：“随你，可能犯賤也是一種天賦吧。”

溫霁：“犯賤不一定是他的天賦，嘴賤一定是你的天賦。”

蘇金鬥莫名其妙：“你幹嘛，我誠實還有錯了？不帶這麼偏心吧。”

“偏心你會黑化嗎？”溫霁忽然問。

蘇金鬥：“為什麼要黑化，我又不是隻有你這個師尊，我有家有親人有錢花，日子過得不知道多快活，沒了你天天罵我嘴賤，我說不定還白化呢。”

宿星雲拉了拉溫霁的袖子，小聲說：“别罵師弟了，我不介意的。”

“偏心……确實不好。”

即使，他好像是被偏愛的那一方。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師尊更偏愛他，但是宿星雲很大方，自己被罵沒什麼，他不想别人說師尊偏心，影響師尊的名聲。

溫霁：“嗯，你們倒是兄弟情深，顯得我這個做師尊的是個惡人。”

宿星雲手足無措：“師尊怎麼可能是惡人，師尊是我見過最好的人。師尊你要是不高興……要不罵我吧，我一定不會像師弟那樣還口的。”

【我錯了，蘇金鬥說的都是大實話，老公确實挺犯賤，還有點茶。】

蘇金鬥琢磨出一點不對勁來：“宿星雲你什麼意思？内涵我？”

【這都給他鑒出來了。蘇金鬥真是個妙人。】

眼看着蘇金鬥要吵起來，溫霁适時開口：“天黑了，好徒兒，你府裡還有空房間嗎？”

蘇金鬥注意力馬上被轉走了：“本少城主府大得很，怎麼會沒有空房間，小瞧我？”

宿星雲小聲說：“我還是要回自己家的，生日之後，才可以跟着師尊住。”

蘇金鬥看他那樣就煩：“随你。”

溫霁：“要我送你回去嗎？”

宿星雲家，應該就是鈎月山頂的混法境吧。

宿星雲擺擺手，眼裡閃爍着激動的光芒：“我家裡還沒有布置好，等我生日的時候，你們再來。”

【三天能學會封印術嗎？别跟我說學不會。】

【你該不會是要我在他生日的時候，把他家封印了吧？這對他未免太過殘忍。】

【你也可以提前封印。】

【……那還是讓他過完生日再說吧。你真的好無情。】

【他不懂就算了，你還不知道混法境的危害嗎？誰讓他生在混法境裡，危害蒼生的東西，沒把他一起挫骨揚灰就不錯了，不必同情。】

【可是他也沒有辦法，他已經很努力了。】

【還記得那個為了娶未婚妻掙家業的周大哥嗎？他也很努力，但是毫無用處。】

【他死後，他的未婚妻會被抓回去，心如死灰的她穿着自己親手做的嫁衣，死在并不期待的新婚夜。】

【你看，不是努力就會有回報。】

【溫霁】，系統的語氣理智又冷酷，【不要對任何人付出感情，任務一旦完成，這裡的一切都将與你無關，你會回到你真正的家裡，重新過上你想要的人生。】

溫霁沉默片刻，輕笑一聲：【所以你隻是人工智能，理解不了人類的情感。】

他平靜道：【沒有悲歡愛恨的人生就是一潭死水，毫無意義。人生才多少年光陰，就應該潇潇灑灑走一回，我拿得起放得下，不管結局是否注定悲劇，就要付出我的感情。】

系統不為所動：【随便你，隻要不崩人設，完成任務，我才懶得管你的感情生活。大結局哭了我可不會安慰你。】

“師尊？”溫霁被宿星雲叫了回來。

他露出淺淺的笑，眼神期待地看着他：“好不好嘛？”

“師弟都同意啦。”

蘇金鬥立刻開口：“喂，我可沒說要送你回家，你家估計寒碜得很，也就生日那天給個面子去看看咯。”

溫霁點點頭。

宿星雲眼睛彎彎：“那我先回家啦？明天見？”

一切美好得像個夢一樣，他好怕明天醒來，這一切真是隻是一場夢。

“明天見。”

宿星雲一步三回頭地離開，踏出大門之時，溫霁叫住了他。

師尊朝他眨了眨眼，白色長睫上下翻飛，令他想到一朵雪花的怒放。

“回家後記得關門。”

【你就隻這樣交代一句？】

【那咋啦，我老公聽話，肯定會關門的。】

【他要是不關怎麼辦？】

【不關正好，沖到他家裡狠狠懲罰一番，發展一段入室搶劫的浪漫愛情。】

【……6】

【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怎麼懲罰？你又猜到了？】

【系統更新，請勿打擾，謝謝合作。】

【沒事，更新完再聊。】

宿星雲腳步輕快地來到山頂，回到家中。

他認認真真地把門關上，虔誠地跪在巨大的神像前。

“神明神明謝謝你，我真的擁有了很好很好的朋友！”

“所以，家門我就關上啦，以後不用再借用您的力量了。”

他心懷感恩地磕了三個響頭。

巨大的神像身披紅衣，塗滿白色顔料的臉上仿佛戴了一副面具，瞳孔分外漆黑，一絲眼白也沒有，居高臨下地注視着并不虔誠的信徒，顯出幾分詭谲的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