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的腳步一頓。
她想起她們每個周末一起度過的時光,一起探索的各個角落,一起談起的荒誕話題。
“難過的時候,比起人類,我更喜歡與樹木,與動物待在一起。人與人的悲歡并不相通,但或許,世界上會有一個物種能讀懂我的情感,隻是我們與它們不在一個維度,反而是我們不能讀懂它們的思想。”
長中教學樓旁有一片樹林,種着各類樹木,中間有一片湖泊,學校的阿姨們在那養了幾隻鴨子。
林知遠用盡全力往那跑去。
果然,就着昏暗的路燈,她看到了沈确的身影,那人直靠在樹幹上,癡癡地對着湖面發呆,冷風吹過樹葉的簌簌聲帶走了那人的歎息,将一切的哀傷掩于寂靜之中。
林知遠鼻子一酸,患得患失的酸脹感讓她朝那人跑去,緊緊抱住她,狠狠錘向她。
“你幹什麼你幹什麼來這裡,你知不知道我要擔心死了。”
沈确被突然出現的林知遠吓了一跳,更被她的反應驚吓住,她無助地展開雙手,茫然道:“林知遠,你怎麼了?”
“我擔心死了!”林知遠擦掉眼淚,碰到那人冰冷的手指,又氣又惱,脫下身上的羽絨服就往那人身上披,“不聲不響就出來,我還以為是我把你逼得太緊讓你産生厭學的心理了。”
沈确松了一口氣,擡手準備拿下身上的羽絨服:“我不冷,你的衣服你自己穿着。”
林知遠瞪了她一眼:“等你的聲音不再顫抖了你再來跟我逞強。”
沈确笑得尴尬:“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林知遠反問:“那你為什麼來這裡?”
“我就是……”沈确擡頭望着月亮,“壓力比較大,來這裡放松一下。”
“衣服你還是穿着吧,我這個人不怕冷,站這習慣了這個溫度。”
林知遠道:“不要,我跑過來熱死了,正好脫了散熱。”
“可是現在上課鈴響了,你不回去沒事的嗎?”
林知遠看向她:“你不也翹課了嗎?”
沈确笑道:“我已經做好了寫檢讨的準備。”
林知遠與她一起看向湖面:“那我跟你一起寫。”
“幹嘛!”沈确不禁笑道,“這樣别人很容易說是我把你帶壞了的。”
“才不是,是我自願靠近你,自願跟着你,沒有誰把誰帶壞了一說。”
沈确輕笑着,沒有言語。
“沈确,好想快點長大啊,長大了就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長大了就可以保護想保護的人,可以建立屬于自己的世界。”
沈确往旁邊挪了些位置,為她擋住風口:“長大确實很好,我也很想長大。再熬個一年就出頭了。”
“沈确。”林知遠擡頭望着沈确的瞳孔,她的眼眸深邃,就算拼盡全力,也無法看清那人眼中的情緒,“我一直都在這。”
沈确笑着碰碰林知遠的腳尖;“你不在這你還能去哪?飛外太空去啊?”
她這人就是這樣,避重就輕,一切揭開自己傷疤的可能都要從根源杜絕。她不接受來自他人的善意,因為一旦接受他人的善意,就意味着她要直面那個陰暗潮濕的曾經,那個她連做夢都不想再見的時光。
“上大學我們也在一起吧?”
沈确撇撇嘴:“你的大學我可考不上。”
“也不一定是同一所大學,我們離得近一些,最好就是同一個市,就在隔壁,這樣我們就能天天見面了。”林知遠勾住沈确的小指,輕聲問道,“怎麼樣,你願意嗎?”
“我哪能說不?”沈确笑着将衣服還給林知遠,“還說我逞強,你的手指都能做冰棍了。”
“走吧,回教室暖和一點。”
林知遠擡頭問道:“不多待一會兒嗎?”
“再多待一會兒就不是檢讨那麼簡單了。”沈确掐住自己的脖子,“老劉會要我的命的。”
她走在靠池塘的一側,在前面開路,一手護在林知遠的身旁,生怕她摔着。
林知遠握住沈确的手,在後面輕聲強調:“沈确,你一直都有我在,以後不管是有什麼壓力或是什麼心事,你都可以跟我說,我相信我會是一個優秀的傾聽者。”
沈确低頭牽着林知遠前進。
林知遠繼續說道:“你看,就像現在,你說出你學習上的壓力,心裡是不是好受很多?”
沈确輕笑一聲:“是啊,心情舒暢多了。”
“那以後你都可以那麼做,心裡有不痛快的地方,就都說出來。有時候壞情緒就像一顆種子,一旦埋在心裡就會生根發芽,長成大樹遮擋所有的陽光。我們得斬草除根,及時将它扔出去才能讓我們的世界透進一絲光亮,你說是不是?”
沈确腳步一頓,轉頭看向林知遠:“我怎麼覺得你今晚不太正常,話密集得很。”
林知遠晃晃手臂,催促她前進,緩緩道:“我隻是有感而發。每個人都不可避免地經曆壞心情,這都是人之常情,最重要的是如何疏解,如果一直内耗,反而會讓自己不斷消沉下去。如果有什麼人或者事讓你不開心,我們盡量遠離就是,把讨厭大聲說出來,心裡會痛快很多。有時候,學會傾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就像你說的,你現在學習壓力太大了,你完全可以跟我說,我不會逼你,你也可以給自己放個假放松幾天。學習不是人生的全部,其他任何東西也是,隻有你自己可以主導自己的人生,讓自己快樂才是你人生的宗旨。”
沈确轉過頭,一臉喜悅:“真的?我真的可以放松幾天?”
林知遠推着她的肩膀:“當然可以,幹嘛,我又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我監督你是想讓你早些把基礎補回來,你要是覺得自己夠自覺,不聽我的也沒關系。”
沈确身上的活力又重現眼前,她踢踏着腳步,表情誇張,語調浮誇:“林知遠,我感覺你現在渾身散發着一圈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