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那熊貓愣了一下,用熊掌拍拍同學的手背,抽開旁人的手臂邁步往前走去。大家微微皺眉,不知道突然之間發生了什麼。
那熊貓往前邁了幾步,突然拐了個彎,繞着人群笨拙地走着,她那笨重的熊掌在肚子上的小兜裡“痛苦”地掏着什麼東西。由于過于沉浸于掏兜,完全沒有注意前方,險些左腿絆右腿摔到地上去。
“小心!”周圍的女生驚呼出聲。
好在熊貓隻是一個踉跄,快速穩住了自己的身子。她左顧右盼,企圖通過忙碌的動作掩飾自己的尴尬。突然她停住腳步,在林知遠的面前停下,笨笨地伸出熊掌懸在林知遠胸前。
許可被吓了一跳,她後退半步,膝蓋微微彎曲,半張着嘴對熊貓嘀咕道:“嚯,我們班的啊?”
林知遠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何意圖,她擡頭盯着頭套,企圖通過厚重的頭套認出裡面的人究竟是誰。隻是那頭套那般大,眼睛比自己的頭頂還高半個頭,她根本無法看清裡面的人究竟是何模樣。
熊貓的熊掌在空中掂了掂,示意林知遠快點伸手。
林知遠半信半疑地伸出手。
熊貓輕吐出一口氣,她換了一隻腳支撐重心,另一隻手叉着腰,熊掌緩緩張開,一粒粒透明糖紙包着的糖果緩緩落入林知遠手中。透明的糖紙在陽光的照耀下如彩虹般絢爛,林知遠呆呆地看着手心的糖果。
那是她最喜歡吃的一種。
她緩緩擡起頭,陽光在熊貓的絨毛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輝,對方也低着頭,似是隔着頭套與她對視。那熊掌微微曲起,在衆目睽睽之下輕劃林知遠的指尖。
周圍的女生發出羨慕的呼喊。
許可瞬間反應過來,她推着林知遠上前一步,提醒:“拍照,快,到時候走遠了我們又要等。”她迅速摘下林知遠脖子上挂着的相機,擺弄幾下就要按下快門。
“什麼嘛,明明是我們先來!”裡面的幾個女生不滿地喊道。
熊貓聽言,收回手,手掌指着腳底的跑道,又指指剛才那兩個女生,示意她要先陪對方拍照。
“誰啊?”許可并不想引起衆怒,她放下相機,走到林知遠身邊,輕撞她的肩膀,問,“你認識的?”
林知遠的視線片刻不離:“應該是認識的。”
許可更湊近一些:“誰啊?”
林知遠:“現在還不能确定。”
“那你把你的猜測跟我說。”
“現在還不能說。”
許可啧了一聲,瞪向林知遠,“沒意思。”
三人跟在熊貓身後等了許久人群才稍稍散去。畢竟人偶可能經常遇到,但十八歲時,操場上那隻明媚了一整個沉悶的午後的笨笨的熊貓可能一生隻有一次相遇的機會,不管是路過還是慕名而來,大家都想在這個特殊的下午留下關于自己的十八歲。
“到我們了,該到我們了。”許可着急忙慌地走過去,一把挽住熊貓的胳膊,對着林知遠眨眼。天氣悶熱,偏偏這隻笨熊貓還喜歡到處走動,不是在終點為運動員加油助威,就是混在人群中以極其笨拙且愚蠢的跑姿跟大家一起在操場上奔跑。等了一個下午才等到這兒一個合影的機會,許可也不管什麼形象,包着熊貓的胳膊盡顯親昵的姿态。
林知遠無奈一笑,找好角度與光線給兩人合影。
“崔明澄你去吧。”合完影,許可上前招呼着。
“崔明澄你抱她啊。”許可示意幾次,幹脆上前将崔明澄的手臂摟在熊貓的胳膊上,“這麼多人都抱了,你有什麼好害羞的?”
崔明澄沒有過多的動作,依照許可的姿勢看向鏡頭。她本就是個情緒内斂的人,像許可那般對陌生人熱情于她而言有如萬難,聽見快門的聲音她便頭也不回地跑向對面。
“林知遠,去!”許可端着相機,下巴往對面一揚,繼續以極其潇灑的姿勢看着畫面。
此時若是給她配根棒棒糖,想必是極酷的。
林知遠抿着嘴,極力穩住自己的笑意,一步一步緩慢而又堅定地走向眼前那隻雙手叉腰的大熊貓。她站在她的身邊,挽着她的手彎,輕咳一聲,強行壓下嘴角的笑意:“大笨蛋。”
熊貓疑惑地低頭看她。
許可适時按下快門。
察覺到那人身體的僵硬,林知遠壓低聲音,調侃:“走了這麼一個下午,你不怕中暑的嗎?”
頭套下傳來那人熟悉的輕笑聲,她輕咳一聲:“你怎麼看出來的?我明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林知遠揚着下巴對着鏡頭笑道:“我要是還認不出你來,那不是白費我認識你那麼久了嗎?”
她輕輕踢着她的腳掌:“人都散去了,你還不摘頭套嗎?到時候中暑了别跟我說難受。”
裡面傳來那人委屈的聲音:“想摘,但我偷偷嘗試了一下,摘不下來。”
她張開她笨拙的雙手,但任她如何努力,她的手掌都無法碰到自己的頭套:“這個身體太笨重了,我的四肢在裡面根本伸展不開。”
“林知遠,幫幫我。”
林知遠止不住的笑意,她伸出手指,明知那人不會有任何感覺,她還是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彈:“要是我沒有認出你來你該怎麼辦?”
那人一手叉腰十分認真的模樣:“其實我有認真考慮過,如果真的拿不下來,我就倒在草坪上,隻要我的身子蛐蛐夠了,肯定可以鑽出來的。”
林知遠無奈地斜了她一眼,踮起腳尖就要去摘她的頭套。
但是……拿不下來。
“許可,崔明澄,過來幫幫忙。”林知遠扭頭尋找對面二人的幫助。
“誰啊?”許可二話不說,拉着崔明澄上前幫忙。
林知遠:“某個笨蛋。”
許可:“沈确?”
頭套下的那人狠狠一咳,帶着怨氣回複:“我才不是笨蛋。”
林知遠:“那是哪個笨蛋因為頭套摘不下來而在裡面悶了一個下午?”
“原來是因為摘不下來啊?”許可拍着膝蓋大笑,“我還以為她是故意要帶着頭套遊園的。沈确,你是不是傻?你摘不下來找我們不就好了?”
沈确伸出她的熊掌,本想伸出食指比個一,奈何熊掌太過厚重,她努力許久皆以失敗告終,無奈之下她隻好作罷,叉着腰在頭套底下舔舔嘴唇,一副傲嬌的模樣:“摘不下來隻是其一,主要原因還是我想穿着玩偶服和大家多玩一會兒。畢竟是我們的最後一屆運動會呢!”
許可與林知遠齊齊嘁了一聲。
打羽毛球還是有些好處,許可與崔明澄踮着腳尖輕輕一拔,就将那個笨重的頭套摘了下來。
沈确的劉海早已被汗水打濕,像個條形碼一般粘在額頭上,她低下頭微微搖晃,晃開遮住視線的劉海,對着眼前的三位好友露出開懷的笑容:“Surprise!沒想到吧,這麼搶手的大熊貓居然是我。”
許可一掌拍到沈确那圓鼓鼓的肚腩上:“好你個家夥,我說你怎麼要我先走呢,原來是要整這個東西,說,你還瞞着我們什麼?”
沈确被衣服裡的氣體彈得後退了兩步,她緩緩彎腰,接過林知遠手中的頭套架在腰間:“沒有了,這一套也是我臨時起意租的,用完還得還回去呢。”
她湊近林知遠,彎着腰,用她短小的手遠遠指着自己的額頭:“林知遠,有紙巾嗎?我的汗要滴我眼睛裡了。”
林知遠嘁了一聲,拿出一包手帕紙仰頭為她擦汗。
“剛剛在頭套裡怎麼就不記得要擦汗了?”
沈确半彎着膝蓋眯眼道:“在頭套裡又沒人看我,汗滴下來我擠眼給它擠出去就行了。但現在不行,大家都能看見我的臉,我要面子的。”
身後路過一行學生,許可連忙轉身,指着他們一行四人:“同學,幫個忙,麻煩幫我們四個拍一張合照。”
說罷,她将相機交給前頭的一位女生,耐心指示她動作後,踢踏着腿與三人站在一起,勾着彼此的肩膀對着鏡頭微笑。
“可以了,你看看滿不滿意。”
“滿意滿意,那必須要滿意。”許可接過相機,連連謝道。
夕陽漸漸西落,操場上隻剩三三兩兩的幾人,從主席台前穿過一陣風,帶走身上的汗水,激起絲絲涼意。許可看着鏡頭,複又擡頭看向眼前低頭竊語的兩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我說林知遠,你要不要跟沈确單獨照一張?”許可對着林知遠眨眼。
林知遠橫了一眼,倒也沒拒絕這個提議,她上前靠近一步,與沈确肩并肩,在她耳邊輕聲道:“一會兒你把衣服換下來就去寝室洗一個澡,我幫你帶晚飯。”
許可端着相機,對着兩人喊道:“我數三二一你們喊茄子。”
“三——”
“二——”
“一——”
兩人對視一眼,對着鏡頭笑容滿面:“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