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遠站在原地,直視沈确不解的眼神:“我聯系不上你,擔心你會發生什麼事情,所以擅作主張來你家看看。”
沈确晃着腦袋口不擇言:“不過就是幾天沒聯系,我能怎麼樣?!”片刻,她又覺得這話的戾氣太重,揉着鼻梁輕聲道歉,“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和你說話。”
“沒事。”林知遠上前半步,但不敢和沈确離得太近。這個時候的她需要一點私人空間。
“你家的地址是我之前拿你身份證的時候瞄到的,我不知道具體的地址,本來是想過來碰碰運氣,能遠遠看到你就行了,但我沒想到會——”
林知遠指着沈确脖子上的傷口:“你的傷——”
沈确搖頭,手指摩擦着那細長的傷痕:“沒事,血已經凝固了,過個兩天就好了。”她回頭看了幾眼,除了甯月不時會大聲罵幾聲,周遭就隻剩幾個冷眼旁觀的鄰居。沈确上前兩步,突然回想起剛才的情景,她的腳步一頓,握着拳頭在離林知遠兩步的地方站定:
“對不起,讓你看到這樣的事情。”
“我們在一起之前我就應該跟你說明白的。”
林知遠看着沈确躊躇的步伐,她不作任何思考,大步向前擁抱沈确單薄的身影。
既然你冒出了後退的想法,那便由我來多走幾步抱住你。
“沒事。”林知遠輕拍着沈确的肩膀,像李萍賢對待兒時的自己那般輕聲安慰,“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很棒了。”
沈确伸出雙手加深這個擁抱,她的臉頰埋在林知遠的肩窩裡,貼着林知遠的肌膚用力地磨蹭了幾下。不過片刻,幾滴水珠潛入林知遠的衣領,林知遠的嘴唇一顫,心髒也因此抽痛一下,揉着沈确的頭發極力安撫。
房間裡甯月突然喊着沈确的名字,沈确松開懷抱,朝房間看了幾眼,眨着濕潤的眼睛說:“這邊的狀況不太适合你留下來,你方便的話,要不去街上的奶茶店等我,我處理好了就去找你。”
“好。”林知遠撫摸着沈确的臉頰,“不着急,你慢慢來,我有很多時間,我會一直等你。”
街上有兩家奶茶店,林知遠選了能夠堂食的那家,給沈确發了個訊息,又買了一些消毒棉球坐等沈确的到來。
沈确隔了一個半小時才來到奶茶店,她拉開玻璃門,看着最裡面的林知遠,不知為何,她的心内突然有些膽怯。
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就将人生中最陰暗潮濕的角落袒露給他人,這是沈确在前半生從不敢設想的。
她咬着嘴唇,不斷深呼吸着坐到林知遠的對面。
“你幹嘛啊~”林知遠笑着對她招手,“坐對面幹嘛?搞得跟談判一樣。”
“過來。”林知遠再度招手,“我猜你肯定沒給你的傷口消毒,你坐過來,我們一邊處理傷口一邊說事。”
沈确低着腦袋默默地坐到林知遠身邊。
林知遠嗤笑一聲,夾起碘球輕碰沈确的傷口,努力活躍氣氛:“沈确,你知道嗎,你剛剛的樣子就像是數學課時在老師眼皮子底下偷偷寫英語作業一樣,看着大膽,但又膽小得很,老師的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你大驚小跳的。”
“哪有?”沈确輕笑道,“我那叫謹慎,要是被數學老師抓到了是要抄書的,那不就得不償失了?”
林知遠跟着笑了一聲,歪着腦袋清潔傷口。
相顧無言。
“咳。”待傷口消毒完畢,沈确坐正身子,離林知遠一點距離緩緩開口,“我想你現在應該也清楚了,我之前說要坦誠的事情是什麼。”
“正如你所見,我的家庭很糟糕。”沈确突然笑着調侃,“就像網上所說的,癫狂的媽,虛僞懦弱的爸,還有挑撥離間的姑奶。”
“其實如果我知道我的家庭會是今天這樣的情況,我是不會和你在一起的。”沈确苦笑着,“我以為長大了,上大學了,一切都會變好。”
“沈确。”林知遠呼出一口氣,握住沈确的雙手,“你還記得我當初怎麼跟你說的嗎?”
林知遠盯着沈确的雙眸:“我說過,我喜歡的是你,是完整的你,也是破碎的你。我想共度餘生的人是你,不是你的那個家庭。”
“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但未來就在我們的腳下。”
沈确因着林知遠的那一番話松懈了神經,她無力地靠在沙發背上,疲憊地揉着鼻梁。
“謝謝。”良久,她吐出這兩個字。
“你我之間不用那麼客氣。”林知遠跟着她一起靠在沙發上,“那你這次回來也是因為她們嗎?”
沈确含糊地嗯了一聲,偏頭看着玻璃窗外的攤販:“她們打算離婚,原本就差簽字了,但是我爸舍不得現在的房子,臨場反悔了。”
“現在我媽打算訴訟離婚。”
林知遠的指尖撫摸着沈确手背上的紋路:“那你是怎麼想的呢?”
“我當然是支持。”沈确回頭看着林知遠,“我爸給我洗腦了十幾年,每次都會把我媽貶得一文不值。我小時候會相信他的話,但長大後有了自己的判斷能力,隻會覺得他虛僞。”
“我媽其實也挺不容易的,她一個人來到這陌生的城市和我爸結婚,她連小學都沒有讀完,卻能熟練掌握我們這裡的方言,學了好幾門技術,家裡的幾畝地都是她種的,平時她也不會去買菜,因為家裡種的分給别人都吃不完,隻有我回來了,或者我爸回來了,她才會多買點改善夥食。”
“但在我爸眼裡,這就成了浪費他辛苦賺的血汗錢。”
“要是真的訴訟了,我肯定支持她們财産平分。在外人看來這個家都是我爸在掙錢,但我清楚,如果沒有我媽,這個家隻會過得更糟糕。”
“但是房産證上隻有我爸的名字,我媽建房子用的都是現金,隻有債務是簽的她的名字,所以可能會比較困難。”
“沒事,總會有辦法的。”林知遠揉着沈确拇指的關節,“我們沈确以後可是要做律師的女人,總會有辦法幫助媽媽的是不是?”
沈确露出今天第一個開懷的笑容,她拍着林知遠的手背,反駁道:“什麼嘛,我還隻是一個大二的小菜雞,什麼也不懂,根本幫不了什麼。”
林知遠傲嬌地輕哼兩聲:“才不是,我們沈确永遠是最棒、最優秀的。”
沈确眉眼帶笑地捏住林知遠的嘴唇:“适可而止,請停止你的彩虹屁。”
林知遠任她捏着自己的嘴唇,眯着眼對沈确嘻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