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線纏繞的後山,煙霧彌漫,迷迷蒙蒙。
夏至倒在泥濘的泥坑中縮成一團,淋着細細密密的綿雨,忍着疼痛挨着一拳拳往她身上招呼的拳腳,邊喊道:“莊應卓,老子又哪裡惹到你了!”
被喚作莊應卓的書生,站在一顆大榕樹下,撐着油紙傘一臉戲辱道:“沒有,隻是心情不好。”頓了下,道:“還有力氣喊話,看來打的不夠用力。”說着話音一厲,道:“用力打!”
夏至把臉護在臂膀下,低低罵了句:“卧槽!”
打夏至的其中一名書生聽到,一拳狠狠打在夏至頭上,啐道:“還敢罵人!”
夏至本就強忍着疼痛,這會突然的一拳打在後腦勺上,整個人就暈乎乎的,眼前也是一陣陣的泛黑。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夏至隻覺得快要撐不住暈過去時,恍恍惚惚中聽到一道熟悉的清冷聲音不疾不徐幽幽飄來。
“你們最好現在離開。”
惡女……
心口一緊。
她怎麼會來……
“沈夫子等等就會過來。”
清冷的聲音落下,圍着夏至的書生們頓時慌手慌腳往書院跑去,隻是有些離開時依然忍不住向夏至腹部狠狠踹上一腳。
夏至蜷縮着身子,狠狠“嘶”了聲。
須臾,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隻是這次聲音裡沒有了清冷,反而帶了絲着急。
“這事發生多久了?”
夏至虛弱擡眼,望着逆光而來的白清漣,望着白清漣那張清冷容顔上毫無掩飾的擔憂,心頭微微一顫。
惡女擔憂她……
白清漣見夏至一聲不吭呆呆看着自己,蹙眉蹲身,擡手輕輕拍了拍夏至臉頰,道:“能自己起來嗎?”
夏至被這一拍回了神,垂下眼睑,輕輕“嗯”了聲,強忍着身體不适,撐着泥地爬了起來。
剛站起,頭腦一陣眩暈,身體搖搖晃晃間又要朝泥濘的泥巴地上倒下,須臾,身體撞進一道柔軟的懷抱中。
側頭看着近在咫尺的清冷容顔上深深蹙起的柳眉,擡手撫上抹平,虛弱笑道:“惡女,你皺眉的樣子很醜耶。”
白清漣睨了眼夏至,道:“為什麼不告訴夫子?”說着撿起丢開的油紙傘,一手撐着,一手環抱着夏至坐到大榕樹下休息。
夏至“呵”了聲,靠在樹杆上,虛弱道:“說了哪個夫子會信?就算真有夫子信,又哪個願意為我出頭。我一沒權,二沒勢,隻是在宣陽縣有點渾名,唬一唬小老百姓還可以,對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家是一點屁用都沒有。”頓了下,撫着胸口深深吸了口氣,才繼續道:“這樣的我,哪個夫子願意得罪權貴,幫我出頭。别到時候反而惹了他們,給奶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白清漣不贊同地搖頭道:“你這不是忍一忍,讓一讓就能讓他們放過你的。”說着從袖袋中掏出手帕遞給夏至。
夏至捏着手帕随意擦着臉龐,邊撇嘴道:“所以我才不想來宣陽書院嘛~我惹不起他們,我總可以躲着他們嘛~”
白清漣蹙眉不解道:“那你可以不來呀?”
就算她跟着夏至來書院,夏至如果要逃,還是有很多機會離開的呀!
難道是怕自己告訴奶奶?
想此,補充道:“你可以把原因和我說,我不會跟奶奶說的。”
夏至瞅着白清漣道:“如果我跟你說清原因,你也會不來嗎?”
白清漣望着蒙蒙雨霧,微微搖頭。她一開始就是打算躲在書院,躲開父皇的追捕。夏至如果不來,她一個人也還是會來的。
夏至揉着胸口,“啧”了聲,道:“那不就對了。你在他們眼裡是我書童,他們要欺負不到我,肯定着你麻煩!你雖然整日對我兇神惡煞的,但怎麼說也是柔柔弱弱的女子,這要被他們打了,你哪裡受的住呀~”
白清漣聞言,驚訝地微張着嘴,挑着眉頭看向夏至。
這無賴盡然是因為自己不受欺負,才不離開書院的。
轉念一想,又皺着眉頭,道:“說不定你說了,我就不來了。”
如果進書院會遇到這樣不必要的麻煩,她肯定是不會來的。
夏至“哼”了聲,撇嘴道:“怎麼說我也是宣陽縣的小霸王,讓你知道我怕書院裡那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還要不要面子。”
白清漣:“……”
這人要不要這麼幼稚……
看着扶着樹杆慢慢爬起來的夏至,看着緩緩走進細雨中的纖瘦又狼狽的背影,唇瓣抿成一條直線。
夏至走到一顆野果樹下,忍着疼痛擡手摘下一顆野果,又淋着細雨緩緩走了回來,把手中野果遞到白清漣面前,道:“小小報酬。”頓了下,繼續道:“今天又要你幫我瞞着奶奶了。”
白清漣接過沾滿雨水的野果,輕輕揉搓。
如果今天她要沒發現,這人怕是又要以摘野果不小心受傷為借口……
夏至見白清漣隻低垂的眼睑,揉搓野果不理她,以為白清漣不答應,緊張道:“還是像上次一樣,答應你一件事,維持一天。”
白清漣聞言,擡頭認真看向夏至:“不要一天,要永遠!”話落,見夏至面露為難,立刻補充道:“以後在遇見這樣的情況,不要瞞着我,好不好?”
夏至:“就這件事?”
白清漣颔首:“就這件事!”
夏至燦爛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