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人之刀”肥前忠廣一個飽含殺氣的眼神,好不容易存活下來的幾個“幸運兒”抖得更加厲害。
但他們還梗住脖子用眼神示意救他們的亂藤四郎。金發短刀轉了個漂亮的刀花,這下徹底安靜了,隻不過顯然亂救人的行為不會再得到任何感謝。
亂也根本不想救,更加不想被他們感謝就是了。
要是朝尊(南海太郎朝尊)再多活一會就好了,肥前忠廣餘光看了眼亂藤四郎,隻是外殼冷靜罷了,冷淡表情下的焦躁不安透出來,顯然無心給自己解釋。
五振刀劍、三個井下家存活者,就是這座往日裡他們主公根本摸不着邊的井下家祖宅裡所有還喘氣的了。
亂藤四郎一無所知的被落下,一無所知的被推開進入這裡,僅憑着對從前那個紙鸢的了解,揣測着她想讓自己做的。
“阻止”成功了,接下來呢?
以“被審神者強行命令”為脫罪借口全力保住僅存的幾振刀劍活下去?
還是着力保住井下家的活口?
殺光殺盡一時的震懾更強,但在時間過去後反而會讓他們受害者反擊的形象容易被曲解,接受審判後依舊存活在衆人視線中的加害者或許更符合主公的心願。
亂隻想知道,主公大人......究竟想讓自己做到什麼地步?
就在以陷入思考的亂藤四郎為分界,殺意未盡的刀劍和井下家活口兩邊而立,一時陷入寂靜時。
作為強勢一方的刀劍先倒下了,唯一還能站着的亂藤四郎表情空白。
來自紙鸢的靈力供給斷了,本就重傷的刀劍就像多米諾被抽走最後一根支體。
腦海所有想法潮水般全部湧上又全數成空。
亂藤四郎回頭,湛藍雙眼望向無法辨認方位的天際,白日才堪堪過去大半,碧空萬裡。
這座本丸原本是什麼奢華模樣,狸花貓沒見過。在被風刮得四條腿站不穩前,貓終于找到落腳點跳了下來。
身型矯健的狸花貓飛快穿行在廢墟殘垣裡,循着焦黑灼燒的痕迹奔跑。嘴裡咬着一塊勉強算幹淨的布,是貓在路上拽出來的。
魚燈擋下紙鸢靈力自爆的絕大部分沖擊,離開後原地留下了一個深深的焦黑大坑。
燒到幹裂的土塊間藏有未熄的暗火,踩錯一下就燙得貓肉墊紅彤彤的。
好不容易像在電線上跳踢踏舞一樣蹦到了坑中央,狸花貓擡起自己受苦受難的貓爪子心疼不已,但還是狠狠心,指甲伸出來埋頭就是一陣猛抛。
土塊嘎嘣脆,沙塵迷貓眼。
“阿嚏!阿嚏!”狸花貓昂首閉眼盲挖,終于指甲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我一開始怯懦無知,之後弱小無能,用多少次死亡的代價才......]
紙鸢的聲音戛然而止,一身黑土的狸花貓被揪住後脖頸拎了起來。來人格外嫌棄,隻用了兩根手指不算,拎起來還抖了兩下,漫起簌簌一片灰黑。
“喵嗚!”貓還沒聽完!
赤狸把無能狂怒的貓拎遠了點:“瞎撲棱什麼,身上都是灰,髒死了。”
打不到赤狸,又下不去,狸花貓氣得嘴裡咬着的布都掉了,張開嘴嗷嗷罵得可大聲。
“喵嗷?嗷嗚嗚!”你知道貓一路經曆了什麼嗎?貓現在甚至連人的真話是什麼都不知道!
貓好心!貓被騙!貓當貓質!
貓全程就是隻交通工具貓,還被差點被人摸貓肚子!
原本還有些生氣貓亂跑的赤狸聽完這一通“喵喵”叫也沉默了,安慰地伸出手想摸摸氣炸的貓貓頭,但最終還是沒下得去手。
“喏,下去吧。”赤狸手一松,狸花貓落地激起一片塵土,立刻又去剛才的土坑裡刨土。
絲毫不知道赤狸已經打算去問問,到底是沒化形的小貓受限于貓腦袋小所有笨,還是小貓本來就笨,以後送去上人學能不能有所改善。
是一枚斷裂的禦守,這次貓怎麼摁也沒再聽到紙鸢的聲音。
“喵?”是不是你把人吓跑了?
狸花貓爪子扒拉那枚不出聲的禦守,擡頭控訴大妖怪兇悍的氣息。
赤狸沒好氣地挑高一側眉梢,抱着雙手低頭看向蹲坐在地上煤球一樣黑,仰頭露出綠眼睛的小貓,終究還是對幼崽那微弱的憐愛占了上風。
天賦不錯,可惜腦子不好使,算了算了。
“人與妖消逝前執念過深,天賦好的狸妖就會捕捉到那一絲殘念。”
狸妖是擅長變幻之術的一族,而要想更精深幻術,就需要狸妖能捕捉人或妖的念,以此制造出真正以假亂真的幻術。
“喏,聞聞?......聞出來了吧,上面承載的紙鸢的執念消散了,你現在當然就聽不見了。”
“咪嗚嗚?”那貓怎麼才能知道究竟怎麼回事,人和刀都是怎麼想的呢?
狸花貓實在不甘心,它跑了那麼久,都經曆了“遺囑托孤”了,怎麼還稀裡糊塗的。
貓為什麼不能像人電視裡和話本裡一樣擁有全套真相解析,種族歧視貓?
“哈?你對這個感興趣做什麼?以後還有幾百年、上千年的時間,你每件事都要知道清楚嗎?”
赤狸撇撇嘴,蹲下身,拾起那枚被使用過的禦守揣進袖子裡。然後對眼巴巴看着他的狸花貓忽然咧開嘴燦爛一笑,掏出一副銀閃閃的手镯,舉起來在貓面前晃。
“而且你現在犯大事了————小貓崽,恭喜你!”
“你被捕啦!”
“喀嚓”一聲,手铐閉合。
“喵?”啊?抓、抓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