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也不巧,這些設備也是寫近乎納米級别的可變形金屬,是蕭澤導師的導師提出的,經曆過代代改進的,包含屬于蕭澤專利的技術。當年開發的時候,他估計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研究的東西會拿來捆自己——還一天捆了好幾回。
她一放下,這些金屬就自動在蕭澤的床上把架勢擺好了。
魏林将昏迷的蕭澤小心翼翼地擡到床上。
姜甯把卡扣一一摁好,然後開始了操作。處理完腺體和透析設備後,姜甯對着調出的信息素波動水平啧啧稱奇——難怪他弄了個不倫不類的止咬器。……估計這是場長久戰役。她看了一眼全副武裝的魏林,又給蕭澤做了點基礎護理。
魏林一驚,扭過頭去。
“他都标記過你了,你在害羞個什麼勁?我處理完就走了,他這樣至少還要躺兩天,你要是不想讓他失控的事情傳出去,隻能你自己看着。”
“你可千萬别心一軟給他放開了,”姜甯拿手點了一下魏林,“我這裡前車之鑒不要太多。聽懂了沒?”
魏林來不及不好意思,老老實實點頭。
“說話!别又給我陽奉陰違。”
“……聽懂了。”
蕭澤和當時的藍廣宇一樣,滿身管子地醒來。……哪裡都疼。
血液裡信息素的濃度在慢慢地下降,但是卡着牙床的銀環還是沒有松懈。
“……真不愧是蕭君親生的,怎麼也想一出是一出呢。”姜甯心想,這家人腦子都挺好使,但每次一找到什麼地方使得上,就一股腦亂使。——哎,跟蕭君當年莽的樣子如出一轍。
“不過——”姜甯托起下巴,笑眯眯地看着魏林說:“莊翊庭這個決策還挺英明的嘛。他居然因為怕傷害你,想了這麼一出。”
“……這次幾個人易感期失控太奇怪了,姜醫生,藍廣宇的事情你聽說了嗎?”魏林直接回避姜甯的笑容。
“藍廣宇……據說情況和我很像。”角落裡的蕭澤終于醒透了。
“我聽說了,”姜甯答道,“這兩天白崇武提出要把他接過來全面檢查。你等這幾天結束了可以去見見他。”她對魏林說。
“我還有工作,一會兒就要走了。”姜甯掃了一眼被各種管子繩子包得像個木乃伊似的蕭澤,“先委屈你一下了,一般是不需要這些措施的,但你這個信息素波動有點匪夷所思了。而且你這次失去神智了,是吧?”姜甯壓低了聲音。
蕭澤點點頭,道:“其實我并不意外,那次和我一起參與實地考察的Alpha,都經曆了一次易感期失控。都是失去神智。……我懷疑和鈞礦有關。”
“鈞礦?”魏林和姜甯同時問。
蕭澤略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給這次發現的新化合物取的名字。”
姜甯面色凝重地點點頭,“人口問題研究所的那幫人對這件事也很重視。他們最近又開新項目了,招被試還來不及——白崇武還讓研究所負責藍廣宇的檢查。我不清楚他為什麼突然良心發現,但你們最近小心點。”
一個Alpha易感期失控要專門送去總部研究所,确實可疑。
“哎,你這個止咬器,什麼原理啊?”她還是好奇。
話音剛落,“咔”地一聲,蕭澤的口腔恢複自由,脖子上又多了一條銀色的鍊子。
“信息素濃度降到正常水平就會自己彈開。”蕭澤伸着脖子回應道,順帶補充了一些細節。
“哦?想法不錯嘛,比整天穿着這個舒服多了。”姜甯指了指魏林身上的生物鎖,“到時候我叫莊翊庭找人看看能不能推廣一下。”姜甯一臉滿意,玩味地看了看魏林,眼神像是在說,運氣很好哦。
“那我這個就帶走了,你的方法看起來更高明些。”姜甯很開心。她手裡麻利地收拾着,突然一頓:“等等,你說,都?我記得你們當時還有兩個學生,他們中有Alpha嗎?”
“有,而且他們倆結婚了。一起失控,其中Omega還懷孕了。”
姜甯面露惋惜:“是你的研究生吧?……那畢業估計是沒戲了。”
“不會的,他随時可以回來。”他不會讓蘇慈畢業沒戲的。
姜甯笑笑,沒有再接下去。
“蕭澤,你知道你媽媽蕭君,當年為什麼沒有繼續呆在研究所嗎?”姜甯收好了裝備,手指開始漫無目的地扒拉提手。
“……他們說是因為有了我,所以累退了。”像是被戳到了痛處,蕭澤的聲音小了下去,最後隻剩些氣聲。
姜甯搖了搖頭,“那你知道為什麼她明明那麼熱愛她的事業,還留下了你嗎?”
蕭澤沉默了。魏林出聲:“姜醫生……”
姜甯嚴肅了起來:“蕭澤,我不相信她是累退的。哪怕是現在,Omega也隻是懷孕後一年内不能工作。而且懷孕隻是後期才有些影響正常生活,你媽媽蕭君當時甚至都沒有告别,就離開了。”
“您的意思是……”
“她要是真想走,至少會交接工作完再走。她就不是那種人。”
蕭澤有些急迫:“您還知道點什麼嗎?”
“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但她的離開,絕對有蹊跷。你家裡的事情隻有你自己清楚,蕭君累退以後,秦佳秋也立刻辭職了——”
蕭澤躺了回去,他的脖子伸得有些僵了。他望着天花闆,道:“我隻記得小時候她們帶着我去各種地方玩,教我各種知識……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
“後來,我上大學前夜,她們就去其他星系了……”他想轉過身來對着牆,避開兩人的目光,可是被束縛帶絆住了,隻能繼續保持平躺,于是他将頭側了過去。
“你什麼時候上的大學?”
“8089年春。”
“你去查查你媽媽當年的就醫記錄。我記得她累退前身體狀況就很差了,雖然不排除這種可能,但很少有Omega因為一次懷孕就虛弱成那樣。她當年生了你以後,似乎受了什麼刺激,記憶好像也出了些問題。”姜甯後來從醫學界的朋友們那裡聽說過蕭君的一些事。
“……好,謝謝您。”
姜甯還想說點什麼,但是看了看終端上的時間,簡單再囑咐了幾句就離開了。
魏林送走她以後沒有回蕭澤的房間,而是開始打掃一屋子的血迹。這年頭,家政機器人五花八門,但蕭澤就是拒絕讓任何人工智能進他的家門,并且表示他會包攬所有衛生任務。現在他躺在屋裡五花大綁,這任務就落在了魏林頭上。
蕭澤之前對關于自己家庭的事情隻字不提。魏林和其他人一樣,隻知道他的兩位研究員母親潇灑地去遨遊星際了。
他一邊費力地擦着血迹,一邊又想起自己很久沒聯系上的父親。父親每次和他通話都笑得特别開心。他也很久沒見到那張笑臉了。
兩居室裡一片安靜。
屋裡、屋外,兩個大人沉浸在思緒裡,一個站着、一個躺着,都很想念他們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