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另一端,那草帽簑衣的擺渡人一動不動地垂着腦袋,他既不招攬生意,也沒任何顧客喚他上船渡河。
司冰煙四人坐在堤壩旁的台階上觀察了許久。
“這船家停在這兒都快兩三個鐘頭了。”博安安說。
“可不是!這一動不動,我還以為是什麼人體塑像呢。”慕然皺着眉,又暗自揣測起來。
“——莫不是仿生人?難道仿生人也能撐船了?”
她正探着腦尋找仿生人的标記,視線卻被緩緩起身的司冰煙擋住了。
她謹慎往小舟靠近,在河岸口上呼喊。
“船家?”
……
擺渡人沒有任何回應,司冰煙往前靠近。
“船家?”
依舊無人應答。
司冰煙在後背比了比手勢,然後直接站到了小舟的這一端,她輕輕問。
“船家,我們想要渡河,能帶我們去到河對岸嗎?”
擺渡人依舊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另一頭,他絲毫沒有回應的舉動,實在讓人困惑。
疑慮片刻後,司冰煙謹慎看了看四周,然後蹑手蹑腳往前又走了幾步。随後,博安安、慕然和纓绀也輕手輕腳地起身跟了上去,沒人敢發出聲響來。
“船家,你能帶我們渡到河對岸嗎?”司冰煙再是小心翼翼問道。
約莫着等了半分鐘時間,擺渡人悄然附身擺動起木漿來,小舟順着水流輕快地朝河道中間駛去。
“你做什麼!?”纓绀将三人護在身後。
擺渡人依舊沒有停下劃槳的動作。
“纓绀!你快去看看!這什麼跟什麼,不聲不響就開船了!”慕然左右手臂緊扣着博安安和司冰煙。
他大步上前,果斷一下将擺渡人劃槳的手臂拽在半空中,随後又利用巧勁兒将他翻身摔倒在小舟上。
這一摔讓所有人都瞠目。
“傀儡!”纓绀迅速從腰間抽出匕首停在擺渡人脖頸的動脈上。
傀儡紋絲不動,沒有任何掙紮。
司冰煙覺得古怪,起身阻止道。
“且慢!”
随後她謹慎地往倒地的傀儡靠近,先是取下了他的草帽,然後又再端詳着仔細檢查了一番。
“如非受控,死靈傀儡并不會毫無應對才是。”博安安道。
司冰煙迅速從璎绀手裡取過匕首,随之在傀儡地手背上輕輕劃了一刀。
傀儡手臂上那傷口綻開後便又再迅速愈合,傀儡還是絲毫沒有任何反應。
博安安震驚又疑惑。
“姐姐,它難道不是傀儡?”
司冰煙遲疑地搖了搖頭,她也從未聽過死靈傀儡無抗擊、無危害的說法。
四人退回到原本的位置靜靜觀察起來,大約等了三分鐘時間,那倒地的擺渡人便從小舟上自己爬了起來,沒有任何旁的行為,隻是撿起木漿繼續往河道另一頭劃槳。
“隻有它願意渡我們,大家謹慎些。”垂目望着掌心的翡翠樹哨,司冰煙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後,她将翡翠樹梢包裹在手帕裡放回到衣服口袋中。
“姐姐,是因為這翡翠樹梢?”博安安唯諾問道。
司冰煙擡眼看向她,默默點了點頭。
“也許罷。如果...能去到對岸,之後...我們再...見機行事。”
小小木舟上載了四個人,雲霧的環繞在她們周圍顯得格外擁擠,它晃晃悠悠地飄蕩在黑水江河上,兩岸重重高山,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半山腰被濃濃的雲霧給遮掩,目的地的河岸上隻零零散散有兩三處光點,滿山盡是槐樹,猙獰可怖的石雕坐落在山岩中,讓人不由心生畏懼。
司冰煙随之沉默起來,她在腦海中整理起全部線索,根據姬寒月的描述又再确定了鬼山的入口——正是不遠處的河岸。
相傳這片土地受到詛咒,深夜便無‘生’息,栖息在這處的惡靈無懼萬物,就連同族也都忌憚三分,它們是死靈一族最怯人的存在——淩幽。
靠岸後,四個人颠颠簸簸走了許久,由于鬼山陰濕,道路植被茂盛,各類植物都生得錯綜複雜,完全遮蓋了前行的道路。博安安在路途中扭傷了腳腕兒,慕然也不知被哪裡的樹枝給莫名刮破了皮兒。
“冰煙美女,咋們還是走快些!夕陽就快看不到了。這鬼地方,慎人得很!”慕然跟在司冰煙後邊兒怨怨道。
“這都誰一路上慢慢吞吞耽擱了行程。”博安安回駁道。。
司冰煙瞅了瞅博安安扭傷的腳腕兒關切道。
“安安,還能繼續嗎?”
“沒事兒的姐姐,我沒問題!”博安安凝着司冰煙表情猙獰古怪。
随後她又輕輕湊到司冰煙耳側竊竊私語。
“隻是..”,“這裡的确不幹淨。此地不宜久留。”
司冰煙将背包遞給纓绀,然後蹲身示意博安安。
“安安,上來!我背你,咋們可以快一些,先找個能落腳的地方好好安頓安頓。”
慕然一下湊了上去,委屈巴巴埋怨起來。
“我不也受傷了嗎?怎麼就護着你妹妹呀!”
“人家安安傷的是用來走路的腳,你傷哪兒了?”對于慕然的無理取鬧司冰煙一點也不縱容,她把博安安往上又托了托,确認她扶穩後又再扭頭看向慕然。
“就你最嬌貴!”
纓绀扭頭也瞥看了一眼慕然,随後也沉默地背着大包小包走到了前邊兒。
夜幕徹底降臨。
慕然走得很是疲憊,被遠遠甩在隊伍最後邊兒,眼看着司冰煙三人頭也不回地隻一往無前,她又莫名自顧發起了脾氣。
“不走了!不走了!走不動了!”
司冰煙沒再搭理她,背着博安安繼續往前走。
可慕然任性,孤身一人索性直接靠着身旁那長滿青苔的大樹歇了下來。
纓绀繼續又走了一小截兒,随後便發覺後面徹底沒了動靜,于是他又負重折返,默默眺看到慕然的身影後,他又轉身朝司冰煙和博安安追去。
“主神大人...我家小姐...”纓绀從不主動開口說話,一開口便扭扭捏捏的打結巴。
司冰煙背着博安安回頭看了看慕然的方向,心中自然知曉了纓绀的意圖來。
鬼山道路蜿蜒曲折,多是山路,身體疲憊,也确實難以支撐繼續前行了。而神族的感知力遠比普通人要敏捷許多,踏入到鬼山後她和博安安便已然确信身後跟了些别的東西,這不得讓她警惕起來,如非摸清了那些‘鬼祟’的意圖,稍作停留,也許并非能夠輕松應付那些未知的‘鬼祟’。
博安安貼近司冰煙耳側。
“姐姐,它們跟了一路也未對我們下手。”
司冰煙微微點頭,又再瞅了瞅後邊兒的纓绀和慕然,無奈歎聲後便決定把博安安放下。
“我看周圍也沒有适合我們歇息的地方,就這裡吧。天一亮,咋們就立即動身!”
司冰煙朝慕然的方向大聲喊道,那聲音異常響亮。
慕然聽到後很是開心,整個人都放松地靠在了樹幹上。
纓绀把行李放下後便迅速拾了柴火點燃,四人簡單吃了些食物後也都靠着那大樹打起了盹兒。
叢林周圍除了烏鴉那凄慘的鳴叫聲之外,就隻剩下柴火緩緩燃燒的聲音。
幽綠的光點從黑暗裡緩慢靠近着,徑直朝往這四個昏昏入睡的人。
它們圍繞在四人周圍,其中一雙幽綠則湊近在行李包裹旁翻弄起來。
他很是小心,三番四次回頭觀察。
臨博安安最近的那雙幽綠,晃眼間被一雙碧藍恐得猝不及防,他反應極快,迅速轉身準備逃離,可一隻胳膊卻被司冰煙死死給束縛,随後司冰煙默念起束縛咒将那幽綠徹底壓制。
藏在暗處的其他幽綠眼看着那金晃晃的枷鎖,紛紛都瞪着大眼好奇地張望起來。
慕然站起身來,朝周圍環視一圈,眼神犀利的她說話的氣焰也頓時變得尖銳又張狂。
“嚯,不過就是一群小屁孩兒嘛!”
“你們又是什麼人!”被束縛的那幽綠很是憤怒,用盡渾身力氣地掙紮起來,他并不清楚司冰煙的束縛咒愈是掙紮束得就會愈緊。
慕然興緻勃勃,她走向前用雙手捏拽起孩童的雙頰來。
“跟我們一路了,不知道小娃娃你有什麼企圖?”她虛着雙眼俯視着他,“還不趕緊如實交代!”
慕然假意問斥的模樣很是可愛,連博安安都不禁露出了笑容來。
司冰煙警惕地朝周圍瞥去,雙手依舊死死扣押着那孩童,饒有趣味地放大了音量。
“小朋友就得說實話,不然會難以轉世哦。”
孩童橫着眉毛,徹底被司冰煙的挑釁氣得怒發沖冠。
“你們才是入侵者!你們主客不分!”
四人相視沉默起來。
忽而一瞬那孩童眼神乍放起綠光,明晃的幽綠如同綠夜翡翠那般。
司冰煙拽着他,能夠明顯感受出他手臂肌肉的松弛。
正當她納悶時,遠處跳躍出另一雙幽綠來,那幽綠以疾風的速度越發靠近;随之,隻聽到一個堅毅洪亮的聲音回蕩在周圍。
“吾仁!我們就快獲得自由了!”
那幽綠又再瞬間躍起,最終消失在遠處的樹林間,緊随其後的其他幽綠也都紛紛隐蔽了起來。
司冰煙繞有心思地看向了博安安,兩人四目相對,無聲勝有聲地交流起來。
她俯身朝手下的孩童恐吓道。
“你的小夥伴都已抛棄你了。還不願說實話嗎?”
孩童不甘示弱。
“哼!等着瞧,它們一定會救我!”
司冰煙把目光投向纓绀,纓绀順勢将他如小雞一般掂了起來。
三人迅速将行李收好,随後便朝着那些幽綠消失的方向跟了去。
她們跟随着那些忽明忽暗的幽綠尋到了一處洞穴,洞穴周圍陰氣逼人,潮濕仿佛滲透入骨。
“姐姐...”博安安停在洞穴口略有遲疑地探了探。
慕然此刻也是沉默地跟在司冰煙後邊兒一句也不吭。
司冰煙朝洞穴口微微傾身探了眼兒。
——這洞穴裡甚至沒有一絲生氣。
餘光下她留意到沉默的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