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哈特眼睛的狀況,太出乎衆人的意料了,那隻右眼腫如饅頭大小,竟是完全睜不開眼,英英隻覺得心急如焚,待天一亮,就立刻撥通了朱紅衣的電話,大有請她來會診的架勢,朱紅衣那邊也滿口答應着,兩人約好上午下班後,就趕過來看看具體的情形。
到了日上三竿,朱紅衣踏進了門時,安哈特已經又撐過了好幾波的疼痛了,到目前為止,他已經足足撐了三天,幾乎片刻未眠,滴米不沾,這種情形英英怎能不焦慮,見着進了門的朱紅衣,幾乎能用迎接來形容了,她對朱紅衣說道:“朱師姐,他眼睛不僅沒恢複,甚至疼的越來越頻繁,整宿整宿的不得休息…”
朱紅衣話不多說,去洗手間洗了洗手,拿着棉帕細細的擦幹淨,再去掀起安哈特的眼皮仔細的查看,那隻眼球果然更加的紅腫,全是眼底出血,眼球周圍也盡是油狀的物質,順着眼角汩汩的往下流。說實在,她也沒真正的見過這樣的情形,隻得先靠着直覺猜測,再根據臨床經驗來想點法子,她說道:“他這個眼睛紅腫成這樣,脈象也很有力…那咱們用點瀉法,瀉瀉火試試看,反正他應該也瀉不壞”
英英聽見有了法子,也不管有沒有用,咬牙點點頭,這真正有點死馬當活馬醫的味道了,朱紅衣歪着頭,心中回想了半天,拟了個大青龍湯為底子的方劑來,方子寫了出來,那自然是要找葉曦去撿藥了,于是兩人又相伴,英英搭着朱紅衣的電動車,伴着風聲呼呼的來到了那棵大榕樹的下面。
車還沒停穩當,英英就先雙腳着地,跳了下來,心急的往診所大門快步的走了過去。
葉曦果真還沒下班,正拿着掃帚往進門的石梯子上面哐哐的打,很快就撲出一陣灰塵來,迎着從榕樹葉間射下來的陽光,還真有點出塵的感覺。英英揮揮手,咳了一聲,葉曦這才注意到到來的兩人。
不用葉曦開口問,英英遞了張紙給她,先說道:“朱師姐給安哈特開了副方子,我來抓點”
葉曦接過來,低頭一看,隻管看着手中的紙,放下掃帚就去了藥櫃。她撿起藥來,手腳利落,每一味藥的位置她閉着眼睛都能知道,大青龍湯也不大,很快就将兩副藥撿好,用塑料袋裝給了英英。
不知為何,葉曦很沉默,她隻問英英道:“你們吃午飯了嗎?”
英英說道:“沒有呢,安哈特現在也還沒好,我得先回去看看他”,她能感覺到,最近的葉曦變得又沉默了許多,但她此時斷沒有心情去猜葉曦的想法,拿了藥,就匆匆和葉曦、朱紅衣告了别,回了家去。
别小看媳婦兒的效用,那副依葫蘆畫瓢拟來的方子,一個敢開,另一個敢給自家老公喂,還有一個暈裡糊兮敢送進嘴裡去,三廂合一塊兒,這副藥就進了安哈特的肚子裡。
當天夜裡,安哈特不僅眼睛痛苦難耐,甚至于還腹疼嘔吐了起來。待他吐完,面帶着憔悴的和自己媳婦兒說道:“這藥怕是不能再喝了…”,英英瞧着自家老公的臉,此時他的腦袋上頂了一張毛巾,毛巾的一角耷拉了下來,遮住了那隻高腫起來的眼睛,幾天未睡帶着胡子拉碴的模樣,讓她又是心疼又想笑,她壓着嘴角,問道:“那副藥不對症?”,他慎重的點了兩點頭。
英英也算是知道了,朱紅衣大概也是沒了法子,現在的這種情形,求神拜佛是沒了指望,大概率是需要她和他一起相伴着熬過去的。
夜色越來越濃厚,外面那哄哄的喧鬧聲,也漸漸地消散在了黑色的暗影裡面,樓下還留了幾盞路燈,昏暗的投在窗外的樹枝上,白日裡叽叽喳喳的鳥雀,此時也沒有仍何的聲響,整個世界都入睡了吧?
黑暗裹在她和他的四周,此時他早已被疼痛折磨的發瘋,趁着兩波痛苦的間隙,他抓緊閉眼養會兒神,她也不敢靠着他太近,不知道生人的氣息會不會影響到他,兩人隔着一尺遠的距離,就這麼安靜的躺着。
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下了他們倆,英英側耳傾聽着安哈特逐漸綿長的呼吸,倒疑心自己是在做夢來的,之前的那些奇幻的經曆大抵都是夢中的一角,睜眼醒來之時,倒隻剩下了丈夫的輕聲呼吸,可若是做夢,怎麼夢中又有了他帶着痛苦呻吟的歎氣聲?
安哈特猛的翻起身來,匆匆的出了卧室門,震動搖醒了身邊的英英,她知道,這絕不是夢,他又得開始新的一波耐痛力大賽了。
這次,英英并沒有追出去,她靜靜的感受着這沉重的黑暗,心裡開始情不自禁的祈禱,祈禱着這一切能夠平安的渡過去。
安哈特也沒想到,他居然能硬生生的疼了四天卻絲毫沒有減輕的意思,他依稀記得九百年前,他獨自一人在一處山洞裡,硬抗到第三天就有減輕的迹象,這次為何如此之久,如此之頻繁,他疼起來的時候,甚至恨不得将眼睛挖掉。這波的灼痛相當的厲害,他用右手捂着眼睛,卻忍不住的五指成爪,左手下意識的握住右手的手腕,阻止自己對自己下狠手,拼命的掙紮,極度消耗他的精力,說實在他已經疼的厭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