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吃完午飯,玉無心帶上小屋簡陋的木門,想牽白真真的手:“下山回家?”
白真真抿了抿嘴唇。
他們沒有什麼行李,隻有幾個木碗、木勺和木箸,被玉無心洗幹淨後用谷草捆着拎在手上,手上還拎着一隻被五花大綁的肥碩野兔。
離開的時候,白真真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們住過的地方。
雖然隻住了短短二十日,臨到要走了,還有些不舍。
真真心裡有點難過。
下山沒用多少時間,到村子裡的時候正是收工吃飯的時候,地裡沒有一個人,一大片一大片的田地裡黍、禾、大小豆密集成長,嫩綠的葉子在陽光和微風中搖曳,無不展現着春天的蓬勃生機和旺盛的生命力。
不遠處,八九個茅屋草舍錯落在一條淺溪邊,粉嫩的桃花杏花蔭蔽着部分茅草屋,炊煙悠閑自在的從煙囪裡袅袅升起飄滿整個村落,雞鴨在田埂間随意走動,村口的大黃狗看到他們,壓低着尾巴,警惕的傳出幾聲犬吠。
白真真打量着小小的村落,以往下山,她都是在山腳等老農,這是她第一次進到村裡來。
她正好奇的偏頭看着柴堆裡探出一顆小腦袋的白色小貓,玉無心牽着她在一戶農家門口停下:“到了。”
“咦?”
玉無心掏出鑰匙,将柴門上的鎖打開,輕輕一推,門軸吱嘎吱嘎的打開,“喵嗚——”一聲,一團黃色的影子快速鑽進籬笆後的草叢裡:“看來咱們家有一隻小貓光顧。”
白真真開心的蹲在籬笆旁對着幾乎齊膝的二月蘭喵喵叫,想将小貓哄騙出來。
看得出來,租房給他們的這戶人家是很幸福溫馨的一家人,屋子雖然不新,但院子布落得井井有條,柴門到屋舍前的一段路用鵝卵石鋪過,青幽幽的鐵線蓮爬滿籬笆,不是花期也很漂亮,左邊是一窪菜地,莴筍正在出筍,右邊是一片紫白色的二月蘭花叢,都用漂亮好看的石頭圍了起來,門前一棵香椿樹,角落兩棵櫻桃,每一個細節都透露出主人家生活的用心以及對這個家的喜愛。
玉無心低頭,正好看到她彎着嘴角甜甜的學貓叫。
他也一同蹲下去,好奇的盯着花叢裡的貓耳朵:“你喜歡嗎?我們也可以養一隻貓。”
白真真看了他一眼,輕輕哼了一聲,沒理他,起身往裡走。
玉無心有些好笑的擡手撓了撓頭發,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她了,這幾天都在對他發小脾氣。
有點可愛。
不,是十分可愛!和傲嬌的小貓咪一樣可愛!
白真真在房前屋後裡轉了一圈,最後沒有鑰匙開不了門進不了屋,隻能站在屋檐下等玉無心來開門。
玉無心又笑了起來,起身向她跑去。
甯靜的山村小院,四月并不太暖的陽光灑落在高挑纖瘦的少年身上,紮得高高的黑色長馬尾劃破亮麗的光線,時間就好像在此刻靜止了一樣,淳樸、靜谧、自然,有一瞬間她好像穿越了時間,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屬于鄉村的童年,她是教書先生家調皮的女兒,他也許是那個鄰居家不愛學習很喜歡找她玩的愛笑的哥哥。
“歲月靜好”四個字浮上她心頭。
如果沒有那場天災,如果沒有經曆那麼多事,如果他們都會平安健康的長大,或許這一刻就會是他們長大後的模樣。
白真真望着越來越近的少年出神,正在這時,籬笆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到男人胸脯高的籬笆遮不了視線,來人是誰一清二楚,隻見一個背着“承塵”②和木闆的年輕男人在籬笆外露出一個頭,伸着下巴往裡看了一眼:“萬全哥帶小滿嫂子回來啦!小滿嫂子可真好看,長得和天上的仙女兒似的。”
下山之前玉無心給他倆起了個假名,小滿勝萬全③,她是小滿,他是萬全。
聽到“小滿嫂子”這個稱呼,白真真玉一般的小臉染上薄粉。
更可愛了。
玉無心注意着她表情的變化,心裡得意,他們是夫妻關系,這可是之前他昏迷時她為了請人幫忙自己親口承認的,可不是他故意亂說占便宜。
玉無心心情很好,連帶着對原住民也有幾分真心幾分蕩漾:“柱子來啦~”
來人是村裡木匠的大兒子柱子,應該是來送家具的。
柱子掂了掂背上的木闆,傻呵呵笑道:“大黃隻咬生人,聽到大黃在叫,我就知道是你們搬來了,這不晌午了麼,我爹讓我們趕緊把床背過來,早點組裝好,你們也好早點躺下歇着。”
玉無心開門,柱子一聲吆喝,身後的幾個兄弟就把架子床的部件擡進去。
木匠家的幾個年輕小夥有條不紊的組裝架子床,院子裡敲打榫卯的聲音傳出很遠,不少農戶都知道村子裡搬進了新戶。
“老趙家住人了,聽說是大二哥家的遠房親戚,剛路過我家門口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兩口子俊的嘞。”
“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小兩口,以後生的娃得好看成啥樣欸!”
“柱子,這床是架子床吧,真講究,這床看起來就睡着舒服還結實耐造。”
村裡男男女女說話不藏着掖着,端着飯碗一個二個站在人籬笆外就大聲談上了。
白真真小時候住在村裡,見過這樣的場面,但也是十來年前的記憶了,後來随橖宴奔波流離,又跟着他住進夏宮,這樣日常化的生活早就離她遠去,她一時間有點不适應。
更何況還有生孩子的話題,這讓人不可避免的想到其它衍生的事情上。
白真真粉潤的面頰一下子紅成胭脂色。
她下意識拉了拉玉無心的袖子,唇角一直抿着,有些被冒犯的不适。
玉無心被那些“郎才女貌配一臉”“生的孩子一定很漂亮”哄得暈頭轉向,感覺到袖子被人拉扯,他順着白皙的手指往上看,看到眉目如畫的羞澀少女,贊同道:“他們也沒說錯,我就是很好看,你更好看,以後我們的孩......”
白真真“唰”的松開他袖子,連脖子也紅透了,轉身進屋,不想聽他說胡話。
她在心裡代表玉無心的名字上,邦邦給了兩個大紅叉叉。
留下玉無心在小院裡看柱子他們組裝床,别說,這床越看越順眼,雖然沒有什麼花紋,就是古樸簡單的幾塊闆子雕了幾朵祥雲和石榴花,但是,是他這輩子見過最滿意的床。
少年一臉春風,笑容快揚到耳根子後面。
簡單卻很溫馨的農家小院,因為房東搬家,内室被收拾的很幹淨,桌椅闆凳都沒留下。
然後白真真看着玉無心像小鳥銜枝一樣,一點一點将家搭建起來的。
她心裡獨自生的悶氣忽然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