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急敗壞沖進院中一腳踢開王爺房門,指着他說道:“金衡昌,你也太過分了,你畫那樣的畫給王妃看,跟扒光我的衣裳示衆有什麼兩樣?”
“你看了?”他不急不躁看着他。
“看了。”他大喊道。
“怎麼看到的?”他依然慢條斯理。
“你管我怎麼看到的。”他幾步跳到院中,操起刀架上的長刀,吼道:“今日我使出全力與你一戰。”
“好。”他走出房門下了台階,抽出一把寶劍,“來吧。”
“來就來。”他持刀猛撲,他閃身躲過,躍過去關上院門,冷眼看着暴跳如雷的彭将軍道,“你失職了。”
“我都欺君犯上了,失職算什麼?”彭将軍更加暴躁,“這一切,都拜你所賜。”
“來吧。”他勾勾手。
他撲過去,這次不是點到而止,而是使出了全力。
他刀刀緻命,他沉着閃躲,刀光劍影中,彭将軍連聲嘶吼着進攻,王爺默不作聲得防守。
纏鬥一個多時辰,依然不分勝負,二人額頭滲出汗珠,氣息開始紊亂,誰也不肯後退。
铛得一聲,彭将軍扔了長刀,吼道:“我赤手空拳也能打死你。”
“來呀。”他也扔了寶劍。
二人互看對方一眼,蹂身而上,咬牙切齒厮鬥在一處。
看到夏至拿着小畫笑嘻嘻走進,傅錦忙問:“彭将軍看了後如何?”
“快氣瘋了,眼睛都紅了,全身都在發抖,牙齒咬得咯咯響,兩手攥成拳頭,也不停得咯咯響。”夏至笑道,“快瘋了估計。”
“那麼生氣?”傅錦奇怪道,“早知道那麼生氣,不該給他看的。”
夏至哼了一聲:“他慫恿我偷畫,活該。”
“然後呢?”傅錦問道。
“然後他就沖進院子裡,瘋子一般大喊大叫,又是掄刀又是舞劍的,隔着院門都能聽到叮叮當當得亂響。”夏至道,“本來想進去瞧瞧他的招式,他把院門給闩上了。”
傅錦啊了一聲,忙道:“我去瞧瞧。”
敲院門不開,喊也沒人回應,夏至拔出匕首,從門縫中插入門闩輕輕一撥,門開了。
傅錦沖進去,就見庭院當中兩個人互相掐着對方脖子,抱做一團在地上打着滾,還不時悶聲呻吟。
“住手。”傅錦一聲大喝。
二人愣了愣,怒瞪着對方,誰也不肯先停手。
“還不住手?”傅錦又是一聲大喝,拔腳沖到刀架旁,拿起一根哨棒撲過去,“再不住手,我可打人了。”
二人依然不肯松手,傅錦喝道:“阿衡,你先住手,要不然我打你屁股。”
王爺聞言先松了手,彭将軍卻依然揪着他不放,傅錦一聲冷笑:“好,這就讓彭将軍的親兵過來瞧瞧,瞧瞧你堂堂指揮使的做派。”
彭将軍這才松開,二人坐在地上咻咻喘着氣,不時怒瞪對方一眼。
傅錦彎下腰,看看王爺,又看看彭将軍,二人都不看她,把臉扭向一旁。
她一聲歎息,起身到房中在冷水中擰濕兩條帕子,出來扔給彭将軍一條,自己蹲在王爺身旁,一手把着後脖頸,一手拿帕子為他擦着臉,兩眼盯着他的眼,問道:“好些沒?”
王爺點了點頭。
她又看向彭将軍,依然耷拉着腦袋,帕子搭在手上滴着水,拿起帕子往他臉上一糊,見他還是一動不動,伸手到他臉上,隔着帕子上下搓了幾下,拿開帕子歪頭看着他,彭将軍愣怔着别開了臉。
“瞧瞧你,把彭将軍欺負成什麼樣子了?”傅錦瞪着王爺。
“我沒有。”他一臉的委屈,“他先打我。”
“怎麼可能?”傅錦氣道,“他怎麼敢先打你?”
“是我先打的。”彭将軍突然出聲,“這下王妃又抓到我一個把柄,随時可以向皇上告狀。”
傅錦愣了愣,又歪頭去看他,他又别開了臉。
“沒想到你會氣成這樣。”傅錦歎口氣,“果真如阿衡所說,你臉皮子薄,害臊,可阿衡隻是想在我面前幫你說話,他說不清楚,隻能畫畫,也怪我,把你逼得太緊,追根究底怪你自己,帶着小孩子逛青樓。”又歎口氣看向王爺,揉揉他頭發說道,“事情鬧成這樣,彭将軍怪委屈的,我想哄哄他,可男女有别不合适,阿衡,你哄哄他,哄哄你的隆隆,好不好?”
“好。”他說。
傅錦又看看彭将軍,勾着頭擰着脖子灰頭土臉得坐着,忍不住伸手過去拍拍他肩,王爺用力扯她一下,她忙縮了回來:“确實不合适,彭将軍,那幾幅畫不算什麼,我和幾個丫頭笑歸笑,都覺得你是個值得托付的男子,我在京中見多了尋花問柳朝三暮四妻妾争風,我覺得你分外難得。”
“别再說了。”彭将軍聲音嘶啞,十二分難為情。
“不說了不說了,以後也不提了。”傅錦放軟聲音安撫他,“其實,這些日子我看到你對王爺的真心了,我說跟皇上告狀都是吓唬你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心裡當你是可信賴的朋友。”
她說着話站起身,又拉了王爺起來,輕聲囑咐他道:“我先回去了,你拉隆隆起來,記得哄哄他,哄好了讓秋月給你做好吃的。”
他點頭說好。
她向外走去,院門從外面關上了。
他彎下腰朝彭将軍伸出手,彭将軍不理他,他又坐回去看着他,看着看着忍不住嗤得一聲笑了,笑着問道:“可痛快了?”
“不夠痛快。”他勾着頭,氣哼哼說道,“沒打赢你,不痛快。”
“那你,打我兩下。”他身子前傾。
“小時候打架總是我赢。”他擡起頭,不甘看着他,“如今我竟然打不過你了,我不服。”
“你上陣殺敵,的時候,我關在瀾院裡。”他搖搖頭,自嘲笑道,“瘋子一樣畫畫,畫累了就睡,夜裡睡不着,就到花園裡,遊水蕩秋千,這些都膩了,溜進平樂堂,拿下烏離劍,舞了舞,覺得很趁手,回房換下,自己的劍。”
他頓了一下,“那把劍,是母親給的,她隻準我,叫她母親,她命我裝傻,逼着我洑水,給我劍譜,逼着我練劍,隻有一樣,她不逼我,她由着我,就是畫畫。”
“她很嚴厲,我恨她,這麼多年後,我依然恨她。”他歎息道,“我也感謝她,沒有她,我早死了,有的時候,我也會思念她……”
他深吸一口氣,陷入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