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社會拉幫結派最為嚴重,看他面生,沒幾個蟲上去找他搭話,少數幾個找他說話的也是為了探他的底細。
他不太在乎自己是否被孤立了,雙眼緊緊盯着一個方向。
一旦看到江闌和哪個雌蟲說話,他的臉色就會陰沉幾分。
被他盯得不自在,江闌瞪着他,用手勢警告他:再偷看就戳瞎你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睛,非但沒有移開視線,反而直直朝他走了過來。
正當江闌不知道自己是該逃跑還是該裝作和他剛認識的時候,一個聲音中止了周遭的喧鬧。
“兄長。”
所有蟲一時間都閉上了嘴,把目光投向那個聲音的方向。
“啊,是雌妃殿下!”
“不對啊,雌妃殿下不是卡莫西斯家的長子嗎?他的兄長又是哪位?”
“你還不知道嗎?首相最近認回了一個私生子……看樣子就是他了。”
周祉對賽勒斯的記憶還停留在十多年前在校讀書那會兒,他聽說比他低一屆的炊事班裡有個學弟,理論高得離譜,而體能卻差得令蟲發指。
他半夜從宿舍跑到操場上練習的時候也見過他幾次,依稀記得這蟲脾氣臭得吓人,誰也不搭理,隻知道一股腦地練習,不要命似的。
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敢相信如此高傲的蟲會甘居人下,給蟲皇做妃,聽說還是最末等的位分,換算成普通人家約等于雌奴。
聽到“雌妃”二字時,賽勒斯的臉上閃過一絲戾色,顯然極為厭惡這個稱呼。
“宮宴馬上要開始了,首相為何遲遲未至?難不成他連陛下都不放在眼裡?”
他一開口就壓迫感十足,直接給首相——自己的雄父扣上了一頂大不敬的帽子,旁邊的蟲被他的氣場震懾得一句話都不敢說,紛紛把目光投到了周祉身上。
這話無論怎麼回都容易得罪人,他們都在看笑話,把這場對話當成了雌妃對私生子的刁難。
周祉還沒有開口,就另有蟲上前來接了他的話。
“沒關系,首相這麼多年來為朕和人們鞠躬盡瘁,年紀大了身子骨不好,來得慢些倒也在情理之中。”
聽到這個聲音,氣氛重新活躍了起來,在場的蟲大多都松了一口氣,換上一張笑意滿盈的臉,恭敬地躬身行禮:“參見陛下。”
年輕的蟲皇微笑着示意所有蟲平身,說把這場宮宴當做普通的宴會就好,不必拘禮。
江闌在角落搖晃着酒杯看戲,瞧瞧,這兩人又演上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罵也罵了,面子也給足了,誰也說不了他們的不是。
就在開場前的最後兩分鐘,首相大人姗姗來遲,而此時所有蟲都已經入座,他踏上空無一人的金毯,關上的門為了他一人重新開啟。
他拄着龍頭拐杖,施施然步入宴會廳,一舉一動恍若這場宴會真正的主角。
蟲皇看到他,特意起身相迎,“喬納森大人終于來了,朕還擔心您那邊出了什麼意外,正打算派蟲去接您呢。”
“陛下的誕辰禮,臣即便遠在千裡之外,也定會趕回親身參加。”
在侍者的指引下,他在離皇位最近的席位就座,而坐在他正對面的,是陛下的妹妹,瑪格麗莎公主。
江闌在坐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用視線去找周祉的位置。
往下的席位沒有,難道……
他果然在首相身邊不遠處的位置找到了周祉的蹤迹。仗着是家中長子,他坐在了沃倫的旁邊。
江闌心裡頗不是滋味,什麼意思?這家夥也是當上皇親國戚了,坐的位置比他還靠近王座。
他暗自不爽,而沃倫的臉色和他如出一轍,嘴上不說,目中盡是鄙夷。
參宴人員到齊,蟲皇也懶得客套,照着提詞器幹巴巴地念完了演講稿,然後便心安理得地蜷在王座上,欣賞演出。
他剛欣賞了一會兒,目光便被席間一個雌蟲怪異的舉動吸引了。
“那位愛卿,你是否有什麼話想對朕說,沒關系,今夜請君暢所欲言,朕不會怪罪。”
他此話一出,大家都看向了那個雌蟲,并在心裡暗自嘀咕:是誰這麼大膽,敢在陛下的誕辰禮上嘩衆取寵?
看那個雌蟲衣着,便可得知他非官非商亦非軍,大抵是個舊貴族來着,席間的所有蟲都安分地坐着,唯有他直愣愣地站在那裡,所以蟲皇一眼便瞧到了他。
此蟲究竟意欲何為?
衆人都在猜測他到底要說些什麼,但他目光呆滞,機械地環視四周,口中喃喃自語,仿佛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哪兒,要做什麼。
“沒事兒就坐下吧,老兄!”
“才開席幾分鐘就喝多了要去洗手間?快來個蟲帶他去吧!”
“别擋視線了,我們看不到表演了都。”
無數個聲音催促他要麼離席,要麼趕緊坐下,但他恍若未聞,擡頭用鼻子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随後死死盯着王座的方向,一腳踢翻了礙事的桌子,張牙舞爪地沖出了座位。
“啊!有蟲發狂了!”
“救命啊!不要咬我!”
在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他原本瘦弱的身體近一半的部位已然蟲化,身軀脹大了好幾倍,理智全無,一爪便将兩側的餐桌掀了底朝天。
“護駕!護駕!”
他跌跌撞撞地突破了那道由赤手空拳的禁衛軍組成的防線,沖到了王座旁不遠處。
或許是因為蟲皇身後近衛無數,而首相又蟲老珠黃味道欠佳,他翻白的眼珠最終鎖定在了柔弱的公主身上。
“啊!”瑪格麗莎面色慘白,幾乎順着椅子滑到了桌子底下,但雌蟲一伸爪便将她從桌子下面拽了出來。
他本想攻擊她側頸的腺體,但她用雙臂護住了自己的上半身,這一口咬在了她的胳膊上,霎時就見了血。
周祉離她很近,幾乎沒有片刻猶豫就扯下自己領帶沖上去勒住了那個蟲的脖子,硬生生把他從公主的身上拽了下來,按在地上。
那蟲雖然被他暫時壓制住了,但仍在不安分地扭動,嘴裡發出難聽的嘶吼,力氣比表面看起來大了十倍不止。
這具身體畢竟久病初愈,經不起太多折騰,正當他體力不支,要被反制的時候,更多禁衛軍湧入了宴會廳内,齊心協力控制住了鬧事者。
賽勒斯甩開蟲皇的手,三步并作兩步從長階上沖下,将公主抱入懷中,女孩撕心裂肺的哭聲撕扯着他的理智,看着她胳膊上的血肉模糊的牙印,他瞬間雙目發紅,對在場唯一攜帶了武器的蟲皇喝道:
“把槍給我!我要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