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她雖然在夢中昏昏沉沉,但也整理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這個身體的親緣血脈如今算是死得幹淨,認識過往基本一片空白,那這個害死“她”的元兇家的孩子,與她何幹?
隻要不去追究,離開這裡,她就能去過她自己的日子了。
“一清早就扔了!!”
接替那健壯婦人回答的是個蒼老的女聲,按推斷來說,該是席家老太婆的聲音。這把尖刻的嗓子無論在夢中還是在現實,都叫陸岑川印象深刻,此時輕易就分辨了出來。
“你那個掃把星姐姐害得我兒子被征兵,又生了這個小掃把星把我兒子克死,如今眼見着是活不了了,難道還留着克我們全家嗎!?”
“你也趕緊給我滾!!!”
蠻橫的老太太叫嚣着毫無邏輯的污蔑,陸岑川默默聽完,摸了一下餓得抽筋的胃,後退兩步,穩住身形,擡起腳就踹門。
“嘿,夏草玲你還來勁了哈!”健壯婦人氣勢洶洶,席老太更是咄咄逼人,
“别跟她廢話!” 席老太調門兒越加拔高,
“你大姐死了,你老娘就算計着把你塞進來吃我們家的喝我們家的,你們想得美!!!趕緊滾蛋!!”
幾近破音的叱罵穿透耳膜,叫陸岑川愈發頭疼。
她穿過來原主留下了一些記憶,又被人在頭上打了個大包,本就頭疼欲裂,席老太這些話仿佛刺中原主的神經,腦仁兒更是翻江倒海的疼了起來。
過往畫面如同走馬燈般從眼前閃過——原主的愚鈍呆滞也罷,原主姐姐的臨終托付也罷,原主母親的不舍擔憂也罷……席老太一家貪墨兒子軍饷撫恤,逼死兒媳現在又要害孫子也罷。
但媽的他們竟然把一個還在襁褓裡的孩子扔出去了。
“你們把孩子扔哪兒了!?”
攢了半天力氣,陸岑川才能問出這一句,然而門裡的人卻不肯回應。
她能聽到席老太有一句沒一句的尖聲叫罵,甚至辨得出另有幾人在陰陽怪氣的附和,卻唯獨沒有人肯答她這問話。
陸岑川捂着頭,咬牙又擡起腳踹了幾下門,
“怎麼沒聲兒了!?搶錢的時候不是挺利落的嗎!?”
“孩子扔哪兒了!?”
裡面人繼續裝死不肯回應,陸岑川惱火更甚,可她現下根本做不出更多的應對——頭疼胃也疼,視線的模糊都不知道是由什麼引起的。
胃餓得燒心,心髒跳得直響,咚咚咚的節拍仿佛要同時捅穿胸腔跟耳膜。腦後的大包又跟着耳膜同頻震動,一跳一抽一疼,攪得陸岑川眼前一陣陣發黑,在夏日熾烈的陽光下,籠罩出一片片時聚時散的暗影。
身體這個狀态想要持久戰大約是不能了,緩過這口氣,陸岑川又去砸門,強撐着氣喘籲籲的沖裡面喊,
“你們把孩子扔哪兒了!?不說我他媽打死你們!!”
“你們是忘了之前的教訓,這破門攔得住我?!”
她一邊說一邊後退,卯足勁兒又給了這木門一腳,果然,咔嚓一聲,巴掌寬木條拼湊起來的門闆,從正中間裂開了一段。
見沒有白踹,好歹能給出一點壓力,陸岑川心裡總算沒有起初那麼焦灼。
沒辦法啊!且不論她現在這個狀态,席家大門一關裝烏龜她能怎麼辦?就算她能撐住從長計議,被扔出去的孩子不能啊!
也是多虧了原主夏草玲雖然呆,但是又憨又狠,在十裡八鄉都很是有名。當年她姐姐生産大出血,席家就要把大人孩子一起卷了扔出去,是夏草玲他娘帶着夏草玲,把席老太打掉了一顆大牙,才保下來了母子倆。
然而夏草玲他姐夏春燕還是死了,留下不足月的兒子。她們娘夏婆子就怕席家糟踐孩子,才把夏草玲半逼半送的放在席家,照顧沒人疼的小外孫,順帶說好等席家老三服完兵役回來,就給他做填房。
夏婆子的想法很圓滿,奈何現實稀碎的如同一盤餃子餡兒。
夏春燕血崩而死,留下不足月的小兒子,夏婆子把小閨女塞進席家,以為閨女外孫就都有了保障,可是還沒舒心幾個月,生死文書傳到,席家老三戰死了。
消息傳開,夏婆子一口氣沒上來,就去跟夏春燕團圓了。
陸岑川心裡想着夏家的事,分心二用對着那扇破木門又拍又踹。
她原身素質雖然強橫,奈何現下虛弱不堪,爆發過後也難再有更大的動作,隻好把夏草玲腦袋裡那些罵人的話,翻過來倒過去的說了一個遍。
盡管說辭又舊又少,陸岑川這會兒腦子也不太夠,但任誰被不歇氣兒的罵上一刻鐘也要冒火,何況是本就跋扈的席老太。就聽一道暴躁的呵斥,
“兔崽子一早就給扔南山上了!!你在外面瞎吵吵個啥!!” 并順便詛咒到,
“和你那短命鬼的老娘姐姐一樣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