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柱肅清心中茫然,因為阿越還在睡,就沒上房頂去查看破漏之處,尋思先回家一趟。
結果到家發現吳梅花人不在,去哪裡也沒和李大娘交代。
李寶柱回屋一看,她自己的衣裳少了幾件,原本還準備慢慢來、好好給她講道理的心思就歇了。
“娘别擔心了,她回娘家了。”
李大娘聞言皺眉,李寶柱替她寬心到,
“讓她回去住着吧,反正家裡也不缺她。”
“寶柱,你這……”是不想跟她過日子了?
李寶柱一笑安撫自家老娘,
“兒子有分寸,娘你就别操心了。玲子都能養孩子了,沒道理我還得叫娘替我費神。”
李大娘難得聽自家兒子打趣,笑着唾他,
“跟誰學的這油腔滑調!”
又問起阿越怎麼樣了,
“睡着了,看着能退燒,玲子正守着呢。”
“玲子今日不進城去了?”
“說是阿越好之前都不去了。”
“這……”生意就這麼撂下了?
但略一想李大娘就釋然了,歎氣到,
“都說玲子傻,誰又看的比玲子清楚呢!少掙些錢值顧什麼?當然是要孩子健健康康的才能放心。”
“您說的是。”
吳梅花确實是回娘家了。
李寶柱走後,她一個人站在院子裡半晌,忽然從忐忑中醒來,覺得自己十分的委屈,遂進屋收拾了幾件衣裳,招呼也沒打就回娘家去了。
吳梅花娘家其實就是隔壁村,不是南山所在的大楊村,是離得更近的柳岸村,來回路程不過一兩個時辰罷了。
回到娘家,吳梅花撲進自家娘懷裡就是一陣好哭,怎一個委屈了得。她娘趙氏趕緊心疼的哄閨女,問她這是怎麼了。
吳梅花不敢說是自己口不擇言把丈夫婆婆一起得罪,丈夫還甩臉走人了。更不敢提什麼李寶柱惦記夏春燕,她娘因為這沒影兒的事罵過她好多回了。
于是隻好說夏草玲做了生意,她想沾點小便宜學學方子,還不是為了家裡多點進項,卻被丈夫婆婆一頓教訓。那個夏草玲也不是個好東西,看着傻愣愣的什麼都往外講,偏偏自己一點也拿捏不住她。
趙氏聽了,本來在拍撫女兒的手立馬化掌為鉗,一邊擰她一邊罵,
“拿捏她?你拿捏人家做什麼??”
自己女兒心裡在想什麼,趙氏真是一清二楚,
“你們村裡那個老虔婆蔣氏,是什麼好相與的主兒?她當年嫁進席家,鬥倒了婆母,遠嫁了小姑,籠住丈夫的心生了三個兒子,拿捏兒媳婦翻翻手的事情。”
不怪趙氏知道的清楚,當年蔣氏鬥婆母的事情,可是被津津樂道了好多年。這回因為席家又出事端,陳年往事也被翻出來好一頓宣講,她自家姑娘嫁到青樹村,那邊的事情自然是比較關心。
“那夏家的小姑娘能從蔣氏手裡死裡逃生,帶走孩子不說還要回了嫁妝,這就不是什麼好拿捏的人!”
吳梅花聽自家娘這麼說,非常不忿,身上也被擰得生疼,嚎叫着反駁起來,
“又不是她自己的本事!!她那會兒傻乎乎的話都說不全,都是寶柱和裡正出頭,才叫她得回了東西!!!”
聽她死犟,趙氏簡直想把這個閨女塞回肚子裡,狠狠用指頭戳她,
“就算她什麼都沒說,那也能叫女婿和你們裡正出頭!!”
“你不是說她在縣城做了小生意,還收村裡的鮮菜?這才幾天,她就能自己去縣城做生意,還能在村裡收東西,她吃得下賣得出,這就是人家的本事!你憑什麼拿捏人家!?”
“你這心越發的大,我看是女婿對你太好了,你好日子過多了吧!?你看看你這手,比出嫁之前還細法兒,田裡活都沒做過吧!?”
見老娘暴怒,說的又都是實情,吳梅花諾諾低下頭回了句,
“可是我是他媳婦兒!是李家光明正大娶進門的!他對我好不是應該的嗎!他對那些人好……我忍不了!”
趙氏聽了簡直要翻白眼,
“對媳婦兒好是應該的?你看看夏春燕的下場!除了你娘我,誰對你好是應該的!?”
“忍不了忍不了,等有一天女婿也忍不了,把你給休了,你看你哥哥嫂子養不養你!”
親娘說自己會被休,吳梅花終于害怕起來,但還是虛張聲勢,
“他,他憑什麼休我!?”
“憑什麼?”趙氏譏诮的看了看這傻閨女,這真是從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
“你連一兒半女都沒給人生出來,還頻生事端鬧得家裡雞犬不甯,憑什麼不能休了你?!”
“你這麼鬧鬧鬧,得住什麼了?還有那個夏草玲,你處處跟人作對,好好兒的情誼要讓你給霍霍沒了,以後她發達了,看不後悔死你!”
“……”
吳梅花覺得夏草玲根本發達不了,但看着自家老娘冒火的眼,這話就沒說。
看她終于不犟嘴了,到底是自家閨女自己疼,趙氏緩了口氣,到,
“你這孩子,真是想不通,她過得好,就算你沾不上光,也和你無礙。她過得不好,到時候還不是吃你的喝你的?等真有她帶着那個孩子過不下去的那一天,你看女婿是要你還是要她們!”
吳梅花徹底熄火了。
看着說通了女兒,趙氏就叫她吃了飯趕緊回去。
哪有因為這種事兒就跟婆婆丈夫置氣跑回娘家來的?說出去還不叫人笑話死!
但吳梅花哪兒敢回去,她根本不是因為置氣才跑回來的啊!
趙氏看女兒磨磨唧唧的不肯走,一雙老眼精光不減當年,問她,
“你……到底是什麼事兒回來的?”
看自己不說立馬就得被攆回李家,吳梅花隻好吭吭哧哧的把下午的事情說了。
趙氏聽完話都講不出來。
聽她不但跟一個生病的小娃娃較勁,還把眼盲的婆婆自己扔在家裡,交代都沒交代一聲,簡直都要氣昏過去。隻拿手指戳吳梅花腦門兒,半天才喘勻氣,恨鐵不成鋼到,
“今天就先在家裡住一夜,我叫你哥這就去青樹村一趟,說是我病了急着叫你回來。”
“娘……怎麼辦啊……”
“怎麼辦怎麼辦,這會兒問我怎麼辦了!”說着又使勁兒戳了她兩下,但這麼戳她也是于事無補,歎到,
“隻希望女婿這火早點消下去吧!”
又說,
“不過明天你無論如何要回你婆家去!”
“啊?!”
“還啊!你這麼呆在娘家長住,女婿又不來接你,這鄉裡鄉親的怎麼想!”
“……那就叫他來接我嘛……”以前又不是沒接過……
趙氏聽這話都懶得理她了,
“那你叫女婿來接你吧!”
吳梅花蔫兒了。
等到吳家大哥火急火燎的去了青樹村,又從青樹村回來,就帶了一個小小的包裹。趙氏趕緊問,
“這是什麼?”
吳鐵樹擦了把汗,向自己娘解釋到,
“妹夫說,既然娘病了,就讓梅花多在家裡住幾天,好好照料着。”說着指了指那個包袱,
“還給妹妹收拾了些日常拿用。”
趙氏聽這話心都涼了一半,但到底多年飽經考驗,追問到,
“女婿臉色怎麼樣?”
“哦,挺平常的,還叫梅花别着急回去,家裡不用人盯着。”
母女二人對看一眼,連趙氏都沒說出話來。
——☆——
下午阿越睡醒,果然不再發熱,陸岑川總算放心。
一夜豪雨,被褥濕了一大半,之前拆洗都白做了,還好棉花還沒拿去重打,不然這會兒更要氣自己不周到。
陸岑川忙前忙後的,也沒忘給阿越做容易消化的清淡粥菜,并且下定決心,等再進城了,就趕緊去買些好吃耐放的東西在家裡常備着。
李寶柱回家轉了一趟,再過來,一出手就給陸岑川拿了兩個雞蛋。陸岑川沒接,欲言又止,
“……寶柱哥,你這……”
“你嫂子回娘家了,沒人亂說話。”
說完徑自把兩個雞蛋放在竈台上,提了梯子就上房頂去了。陸岑川無語了一下,還是堅持問到,
“……你不去接她回來啊?”
“過一陣再說,先讓耳根清淨幾天。”
陸岑川:“……”寶柱哥你好像點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啊!?
李寶柱在幾個房頂都看了看,聲音遠遠的從上面傳下來,
“房頂還行,就你現在住的這間漏的厲害一點,牆倒是得好好補補。”還好現在天熱,田裡活兒也不多。
說完他從上面下來,對陸岑川交代到,
“修好之前你就還去我家住,再下雨有你受的。”
這樣确實更加穩妥,阿越可經不起折騰,陸岑川就點頭同意。
這之後陸岑川圍着阿越團團轉了兩天,不光李大娘和李寶柱覺得她擔憂太甚,連阿越都看不下去了,咿咿呀呀的比劃着手腳,表示自己不用這樣周密的照料,陸岑川才決定繼續進城擺攤。
家裡屋子還在修補,隻好把各種用得到的東西都暫且搬到李家來,臨要開始,陸岑川舉着阿越跟他确認,
“這就帶着你一起去幹活兒,如果又不舒服就再不聽你的了!”
“呀!”
李大娘聽着她們對答直樂,抹着眼淚叫她們可别在這兒逗笑了。
這兩天玲子帶着阿越住在自家,不知多能讓她開心,笑過這一場又忍不住歎氣,自己什麼時候能抱上孫子呢?兒媳婦那個性子,怎麼跟她娘家媽一點兒也不像?就算生了孩子能教的這樣好嗎?哎,人都還沒回來,也不知寶柱怎麼個章程。梅花也是,心眼子小吧,氣性還這樣大。
想到這裡又歎口氣,老太太心中也是沒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