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子,這位是裕豐樓的許管事,他包下了咱們那些饅頭,還說想再定一些。”
應着這聲介紹,那姓許的管事邁進院來。他打量了下院中的三人,确認是在把自己向中間抱着孩子的小姑娘做介紹,遲疑了一下,卻還是立即擺出溫和笑臉,略作躬身招呼到,
“在下是裕豐樓的管事,這位姑娘就是主家了?”
陸岑川學着對方微微欠身還了一禮,也做出營業用微笑,到,
“自家小買賣,讓管事見笑了。”
招呼過後,陸岑川請這位許管事在院中就坐。
還好她要擺在院子裡的桌凳不是什麼費工夫的東西,圖的就是方便與快,因着急要,楊大哥做好就先給她送了過來,這會兒總算有個能待客的地方。
請了人入座,盛了碗豆漿,想了想把薯泥五層糕抓了三個,放在一個碟子裡對角擺好,一同端出去,
“沒有什麼好東西,都是些自家吃食,粗淺得很,就請管事嘗嘗解解乏。”
許管事看了盤中點心一眼,心裡就是一動。
他今日本來隻是随意在東市走動,瞥見個湯面攤子上有個農戶打扮的青年在販賣些花樣點心。這攤子入夏以來就賣個叫做涼皮的吃食,最為鼎盛熱鬧之迹竟然能讓食客争相站食,裕豐樓雖然并不屑這些市井攤販,也不由矚目一二。
此時又見新鮮吃食,他就上前細瞧那點心,竟然是個饅頭。不過勝在明天就是重陽,菊花花樣倒是十分讨巧應景。
沖着這份巧思買了一個,一吃之下大驚自己差點錯失好物。如此的口感味道,比起自家的面食點心也并不遜色,而這價錢……裕豐樓就是個白面饅頭也是精選細做上乘的原料手藝,街邊饅頭的價錢别逗了好麼。
當下應時應景,若是稍一轉手……
念頭一起,許管事就把剩下的饅頭全包了,又問那青年可還有存貨。得知他并不是城裡的生意人,而是自家做好的帶進城來賣,趕忙問到,
“那你進城來賣,家裡就沒再做了?”
“應該是沒有了。”陸岑川說看今日賣的如何來定明日做的數目,此時有人來問,李寶柱便也如實答到。
聞言許管事内心大呼不會做買賣,但看這不過是個老實的農人,恐怕并不會懂得這些,就又到,
“那明日何時再有?”
“巳時後半。”
“能有多少?”
這倒是難為李寶柱了,做多少賣多少這事都是陸岑川決定的,他也就是跑個腿記個數。如今沒賣幾個都被這人包圓兒了,他怎麼能知道明天陸岑川決定做多少呢?
還是王小唱上前解圍,拉了拉他衣擺到,
“大哥哥,要不你回去問問夏姐姐呀?”說着朝許管事甜甜一笑,
“伯伯要是明天還想要,也可以直接去跟夏姐姐定呀。”
被王小唱這麼已一提醒,李寶柱趕緊到,
“您若是要的多,我這就回去問問,最多一個半時辰回來給您個答複。”
許管事聽到這裡就明白了,能做主的在村裡呢。當即叫李寶柱稍等,自己抱着那一大包菊花饅頭回了裕豐樓,與掌櫃的商量幾句,主動攬了這活計下來,套了車帶上李寶柱一同往村裡來。
一路上二人互通名姓,知道了這位李姓青年果然隻是普通農戶,做出這菊花饅頭并想着來城裡賣的另有其人。但李寶柱雖然并不木讷,卻也不是什麼健談的人,許管事跟他客套幾句,就想着還是到了村裡再看。
如今見了面前這盤點心,還看什麼?
許管事在裕豐樓呆的久了,能保住身上的肥差自然有幾分眼光。現下隻看面前這不知名點心的賣相,誰能想到是坐在個村裡農家小院的小杌紮上,由個布衣打扮的小姑娘端上來的呢?
還有她對自己的态度……也太平靜了好麼!?客套有禮,不遠不近,小小年紀就有這份淡然,難道還見慣了這些場面不成?
想到這裡許管事臉上的笑容更溫和兩分,到,
“哪裡哪裡,在下就不客氣了。”
有了之前的驚豔,許管事說着就夾起一個放進嘴裡,細細品味之下,不由大感意外。
自家吃食?粗淺的很?這小姑娘這是謙虛啊還是說真的啊?
雖然這點心用料确實都是些普通東西,吃起來也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味道,但平和順口,細節之處着實可圈可點。光說這餡兒心,吃着是紅薯吧?竟然拿紅薯做餡兒心,可是紅薯怎麼能這樣綿密香甜呢?
許管事越品味越驚訝,然而默默的看了對面笑容自若還抱着孩子的小姑娘一眼,發覺她是真心覺得粗淺,不由有些無言。但許管事到底是買賣上的老手,那菊花饅頭是誰做的已經不言而喻,也不多打什麼機鋒,咽了口唾沫到,
“今天貿然叨擾,其實是姑娘做的饅頭實在應景又美味,我與掌櫃都十分看重,想着趁明日重九,再與姑娘定三百個。”
這般直截了當,是陸岑川最喜歡的行事風格,她考慮了一下自己的手速,問到,
“什麼時候要?”
“明日巳時之前。”
那趕得及。陸岑川毫不拖沓的點頭,
“可,先付一半做定金。”
自己說的直接就算了,這小姑娘怎麼答應的也這麼利落啊?許管事笑容僵了一瞬,
“……姑娘也不給便宜一些麼?”
陸岑川一笑,
“這饅頭不過就是賣個本錢,左右我能做出來的有限,雖然不能如管事般賺個盆滿缽滿,但總歸不會賣不掉的,您說對不對?”
許管事:“……”
“對對對!”媽呀這小姑娘一句話就點出自己倒手轉賣賺差價的心思,自己在城裡還腹诽人家不會做生意!
許管事擦了下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利落的從袖中掏出一串錢來。陸岑川也不客氣的接了,這買賣就算定下了。
廣勝在那邊全神貫注的關注着,啞然無聲張嘴,
“這就定下來了?玲子眼都沒眨吧?”
“别看了!”
李寶柱扒了他一下叫他轉頭,這樣盯着别人看多給玲子丢人!廣勝趕緊收回目光繼續裝忙,衛滿倉低着頭抿嘴偷笑,就聽那邊又說,
“看這院子裡的東西,姑娘本業是做豆腐?”
“不算是本業,剛剛入行罷了。”
陸岑川自覺說了一句大實話,聽在别人耳朵裡卻都是在客氣了,許管事笑到,
“姑娘這般手藝,便是信手拈來也定能财源廣進。”
“多謝許管事吉言。”
又再客套一番,說定明日巳時之前送到裕豐樓結賬,這許管事是趕車來的,自然也不用陸岑川他們多送,客氣告辭便自己去了。陸岑川才說,
“不好意思啊滿倉哥,叫你久等了。”
衛滿倉擺手說不在意,聽她又問自家媳婦喜甜喜鹹,趕緊說,
“玲子你就别惦記那些了,剛才那管事不是定了東西?你這可缺幫手,會不會趕不及?”
“來得及,滿倉哥不用擔心。”
“那我就不給你添亂先回去了,回頭你有空了再去看你嫂子。”
說完拿上裝好的豆腐豆皮和薯泥五層糕,叫他們抓緊幹活。
三百個饅頭聽起來挺多的,實際上根本沒多少。這菊花饅頭又隻是看起來複雜,對陸岑川來說和普通的饅頭也沒啥區别,就是多蒸兩鍋的事兒。
但李寶柱很不放心,廣勝也說要幫忙,于是甯子回來的時候,就見這仨人圍在竈台旁邊,陸岑川坐着兩個直直摞起來的杌紮子,還一腳支地一腳曲起踩着底下的杌紮。阿越坐在她曲着的那條腿上,被她半挾在懷裡,她手上正在卷着什麼東西,嘴上也沒停,
“廣勝哥,你手輕一點兒!這面片黏在一起還怎麼開花啊!”
“哎,诶!好!”
“廣勝哥你要不跟寶柱哥一樣老實的包面團去吧?你這卷好一個我一鍋都蒸出來了!”
“诶,不是玲子,馬上就好,這個就能好!真的!”
甯子好奇走過去一看,三個人手上各有忙活。
陸岑川抱着孩子也能十分迅速的單手卷起兩色的面條,利落破開再用手指捏好。李寶柱在專心的往白面裡包玉米面團,再小心翼翼的按成圓餅,根據陸岑川說的,直刀切邊擰出花瓣,速度雖然一般,勝在穩妥。唯一不像樣子的就是廣勝了,手下的雙色面條跟與他有仇似的,無論怎麼卷都不肯安生的合在一起,不是跑偏就是走歪,好不容易卷好了想再分開也是不可能了。
“你們這是幹嘛呢?”
“甯子哥你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