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甯子愣住,陸岑川便解釋到,
“要幹的事情你也能想到,鹵豆幹廣勝哥還沒學過,我得在家做兩天,就沒有人挨村走買賣了。”
“這事現下掙得不多,卻不能放下,所以工錢也不會太好,半天五文錢,時間暫定一個月。”
“甯子哥你考慮一下。”
定工期這事算是從賈氏那裡吃一塹長一智,陸岑川本來想着賣的品種多了就随時漲錢,但想想甯子家裡的賈氏,明面上還是訂清楚比較好。
甯子并沒太考慮就應下了,或者說這事放在村裡誰身上,都會想也不想的應下,進城做工一天才十文,光來回走的路就不比這挨村兜售走的少好麼。
第二天陸岑川一早就跟李寶柱進城,剩廣勝在家做事,也跟甯子說好了,吃過午飯去拿東西開始做買賣。到了王家攤子上,送了東西又介紹雙方認人,接下來便是風風火火忙碌的一天。
先是去定做了一個鐵盤子。直徑兩尺,手掌深,想了想又捎帶定了個平底鍋,長柄單耳,還強調鍋底内部的弧度,把鍛鐵的匠人聽得古裡古怪。但出錢的人最大,拍胸脯保證能做出一模一樣的,把這單子接下了。
又去找了石匠。選了個一人懷抱有餘的豆腐磨,做了個樣子講價就直接雇車送到自家。
最後回村裡還去了楊家。跟楊大哥定了一套擺在院子裡的桌椅,點名要可以折疊的杌紮。楊橋在一旁煽風點火說你好歹得有個櫃子吧?陸岑川想了想點頭,又加了一個櫃子一個炕桌,請楊大哥一同做了算錢。
她這花錢不眨眼的架勢看得李寶柱直胃疼,但過了兩天從城裡結賬回來,胃就好了。
如果寄賣一次豆幹就能賺上百文,李寶柱想着,那花就花吧。
李寶柱的胃疼隻是一時,張家母女的胃疼就不太好。
打從廣勝給她們送了自己做的豆腐,張老頭就在家打雞罵狗,張家母女真是痛并快樂着,一邊忍受着張老頭的壞脾氣,一邊盼望他趕緊想通了同意這門婚事,把女婿招進門,所有問題不就都迎刃而解了?
然而并沒有。
張老頭冷眼看着廣勝一天天的出去賣豆腐,從一無所獲到生意漸好,終于影響到了他的買賣,甚至後來還會有人家認準了他們的豆腐,張老頭心裡那個窩火。
一個小丫頭片子,做出來的不過是那樣的東西,憑什麼壓過他祖傳方子留下的手藝!?
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豆皮素雞,都什麼玩意兒?這樣三心二意貪心不足,早晚要吃苦頭!
結果還沒等到别人吃苦頭,竟然看他們連買賣都不自己去跑了。
張家并不知道陸岑川是給了甯子工錢的,以為也是用教做豆腐的手藝,才換來别人幫襯,又有李寶柱往城裡送東西,看得張老頭直從鼻孔出氣,
“得意忘形,真真是得意忘形!!”
“生意沒做兩天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我老張家一輩子賣豆腐,什麼時候沾過外人的手?就不信他們能有什麼好果子!”
張嬸子聽得心裡直發虛,她也覺得夏家小姑娘這是托大了,暗自裡叫自家閨女去夏家跟廣勝提醒——收着點兒,這生意做得太飄,太過,要跌跤了!
張苗苗以為自己是掩飾的很好偷偷摸摸過來的,殊不知陸岑川正在竈間裡忙活,隻是見她進來就習慣性的沒出去。等她顫顫巍巍帶着哭腔把自家爹娘的意思轉達給了廣勝,抖着聲音勸廣勝一定要悠着點兒,又眼淚汪汪的被廣勝勸回去,陸岑川才從裡面轉出來,
“廣勝哥你覺得呢?”
“這……”廣勝摸了摸腦袋不太好意思,
“我覺得這些出力跑腿的事情,叫我們做就可以了,你能空出手,就能搗鼓出更多掙錢的東西。”
這話陸岑川愛聽,毫不矯情的受了。
等到竈台上白氣蒸騰,掀開籠屜蓋子,滿籠黃白花枝卷曲的菊花饅頭在彌漫的白霧裡舒展,廣勝趕緊伸頭來看,
“媽呀真好看啊!”
隔天就是重陽,陸岑川想來想去也不知賣些什麼能應景,後來問了楊橋,才聽說時人多飲菊花酒吃五色糕。
菊花酒是來不及了,她也沒吃過五色糕,隻好從楊橋的描述中推斷了一下,好像就是各色面團和紅豆沙疊在一起蒸制的一種糕點,有些果脯蜜餞之類覆在表面點綴,或者是加些桂花應節。
而紅豆沙這個東西……洗一點還能說是食不厭精脍不厭細,洗多了……就要累吐了好麼?沒有現代化工具陸岑川是斷斷不幹的,登時就給放棄了。
不過到底沒有白打聽,因為菊花,又想起這菊花饅頭來。
玉米面白面各一半,混了豆渣和好靜置發酵,擀成面片交疊,切絲卷卷兒,兩個面卷相對擺好,一刀破開,兩廂夾緊,再上鍋蒸熟,雖然隻是粗制面點,但與菊花還是有幾分神似的。
饅頭蒸好,陸岑川拿了筷子從裡面夾出一個遞給廣勝,燙的他滋兒哇亂叫,卻還是一刻都沒等,撕下一片就往嘴裡送。陸岑川也不管,又夾了晾得溫溫的給了阿越,阿越還是沒長牙,但這個蒸得極松軟,小塊的抿一抿也沒問題。
廣勝三兩口就吃了一個,出乎預料的口感叫他欲罷不能,
“玲子,你這真是拿玉米面做的?怎麼一點兒也不像呢!”
“不是跟你說了裡面有豆渣麼?”
廣勝有點兒不信,但嚼着沒繼續問。
他是跟着陸岑川做豆腐才開始吃豆渣的,以前不知道做豆腐出這副産品,更别說拿來吃。如今已經吃過煎炒蒸煮各種做法,因為實在有點兒多,自家爹娘又不願占便宜不肯嘗試,看着陸岑川拿剩下的喂雞喂鴨,還挺心疼的。
吃完了手上的菊花饅頭,廣勝回去磨豆漿,陸岑川也把蒸好的都撿出來,擺了新的繼續。
做這菊花饅頭耗時不長,陸岑川起了個大早,此時已經做出了三鍋。覺得差不多了,就撿出來挨個碼好用幹淨棉布包起來,準備一會兒等李寶柱來拿豆幹的時候叫他一同帶走。
“得麻煩寶柱哥直接賣完了再回來,叫我估算下明天做多少才好。”
“成。不過王家……”會不會也跟鹵豆幹一樣收寄賣錢呢?
“他們要是收,寶柱哥給了就是。”
見她笑的随意,知道她心裡有分寸,李寶柱背了這大半簍菊花饅頭和一壇子鹵豆幹進城去了。
送走李寶柱,陸岑川想了想,又開始和面。
糯米粉和白面玉米面各自混合,揉搓靜置,在籠屜裡鋪上紗布,先鋪一層蒸到定型,再鋪第二層,豆沙是懶得洗了,索性蒸幾個紅薯預備做餡兒心。
廣勝見她蒸紅薯,以為是要拿來直接吃,表示烤得味道比較好,聽她說不會烤,頓時自告奮勇表示自己行。陸岑川确實還沒用明火烤過東西,想了想烤紅薯的滋味兒,就抱着阿越在一旁等着吃。
廣勝紅薯确實烤得不錯,烤好的紅薯皮幹而不糊,芯澄黃軟糯,有些連着皮的紅薯瓤帶着一點點的焦殼,冒着一星油花,簡直是烤紅薯的優質模闆。
倆人抱着阿越蹲在竈台邊偷油一樣的啃着剛出爐的紅薯,吃得眉開眼笑。直到一個手掌大的紅薯下肚,陸岑川才意猶未盡的想起正事,廣勝也跳着跑出去看豆腐壓得怎麼樣了,各自幹活兒。
蒸好的紅薯扒皮壓泥,下鍋加糖翻炒到成團,放涼均勻抹在蒸好的糕餅上。再覆上兩層糕坯,旺火蒸熟,端下來等到冷卻改刀切成菱形小塊,一口大小,且無論味道如何,賣相至少還不錯。直到嘗了一塊邊角料……
陸岑川:“……”下次還是老實的吃紅薯泥或者老實的蒸發糕吧。
味道不滿意,改回去又做了一籠菊花饅頭,還把玉米面包進白面裡,按成圓餅沿着外延切一圈直刀,扭轉壓平,假裝它是個菊花酥。全蒸好了,陸岑川各拿上一些,
“廣勝哥,我去給幾位嫂子送了嘗一嘗,竈台上還有你跟甯子哥的,他一會兒來了你給他拿上些。”
“好嘞~!”
說是幾位嫂子,其實也就是楊家與衛家的兩位。
楊大嫂已經習慣了陸岑川因為楊橋偶爾送來些新奇吃食,這回也不驚訝,并如同往常般先數落了自家小叔的不着調,才爽快收了與她道謝,又誇獎她的手藝。
倒是江妙雨,懷孕之後好像更加腼腆了,看她接連吃了幾塊薯泥五層糕,陸岑川就說要是喜歡再送一些來,惹得她慌忙搖頭,臉上一下子就紅透了。
見她反應有些過激,陸岑川便不追問,隻叫她好好休息,出門的時候跟衛嬸子提了一提,衛嬸子笑到,
“妙雨懷了身子有些挑嘴,怕給我們添麻煩,總是不肯說。”說完趕緊問,
“可是吃了你送來的點心覺得順口?”
這到是江妙雨的性子會做的事情,但陸岑川覺得孕婦挑嘴這個事簡直天經地義,不過口味是不是變得有些怪?也跟着笑到,
“那我一會兒把剩下的都給送來。”
衛嬸子連忙擺手,
“哎喲,這哪行!”
“一共也沒有多少,就讓嫂子吃來換換口味罷。”
衛嬸子又仔細詢問,得知都是家常材料,又是順手做的,才不再推辭。但也沒叫陸岑川再親自送來,
“玲子最近豆腐不在村裡賣了?”
“沒特意在村裡走動。”
“那給我留上一塊,再加兩張豆皮,我叫你滿倉哥一會兒過去拿。”
“诶。”
回到家甯子已經準備好了正要出門,簡單打過招呼,陸岑川就跟廣勝一起忙着做起明天的鹵豆幹來。
畢竟無論這突發奇想的菊花饅頭賣得怎麼樣,鹵豆幹必定是需要很多的。
沒忙多一會兒衛滿倉就過來,兩人因為江妙雨有了些話題,聽他說最近小動物胃口不好又不肯講,陸岑川想了想,就說一會兒點些豆腦讓他帶回去試試。
正在兩人為這豆腦用不用給錢推讓的時候,李寶柱就回來了。才剛過了中午,進城打個來回也得這麼長時間,今天還讓他等着東西賣完再回來,怎麼會這麼早?
李寶柱沒急着回答她這疑問,從後面領進個人來,給她介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