簍子裡的幾樣東西拿出來一一擺開,豆幹沒什麼好說的,甜鹹分開擺了兩盤,豆腦還好,豆腐的狀态有點不妙,雖然她在背簍裡做了一些簡單的鋪墊防震,但牛車果然還是颠簸的太厲害。楊橋一看,
“還是碎了啊?”又轉頭對楊路到,
“二哥,這豆腐細嫩的緊,路上就颠碎了,之前給大嫂也是做得稀碎,要不叫玲子親自給咱們露一手吧?”
楊路自然不會答應,又瞪了弟弟一眼。
他跑去别人家蹭吃喝就算了,叫别人在自家動手做飯像什麼話?隻是吩咐廚房把陸岑川帶來的嫩豆腐小心做了,掌勺的師傅就自己發揮做了一菜一湯來。
吃了飯把豆腦端上來當甜點,小錦兒才終于吃上了望眼欲穿的葡萄醬。楊二嫂吃着豆腦也眯起了眼,擡頭一看,一向不嗜甜的小叔子竟也是專心在吃,不由有點驚詫,
“玲子可真是好手藝!這甜豆腦連小叔都吃得順口呢!”
小錦兒聽母親這麼說,忙忙吞下了嘴裡的東西,也糯糯跟着開口,
“夏姐姐做的好吃!”
陸岑川看着對自己笑的十分甜蜜的小丫頭,一個沒忍住就在阿越的小嫩臉上捏了一把,惹得阿越咿呀拍在了她手上,趕緊低頭對阿越讨好的笑,又給他喂了一塊葡萄肉當做安撫。
楊路嘗過豆腐吃了豆腦,又問了那廚子的感想,想着陸岑川說過要把豆幹拿去寄賣,忽然笑到,
“慢慢來?”
陸岑川也咧嘴一樂,
“嗯。”
倆人打完了這個啞謎,楊路想到她既然看不中縣裡的長命鎖,别的東西恐怕也難入眼,便問,
“除了長命鎖,你可還有什麼沒準備全的?”
這倒是把陸岑川給問住了,
“……李大娘沒跟我說還有什麼别的啊?”隻多說了幾句請客的事來着。
“但是我跟阿越都在孝中,也不好請人來家裡大辦,就沒想着請客什麼的。”她是不太看重這些講究,可别人都講究,就不想犯别人的忌諱。
楊橋聞言一皺眉,
“不請客是一回事,你這也沒準備抓周麼?”
陸岑川:“……”李大娘沒跟我說這個啊……?
陸岑川這一臉的無知無覺叫楊家兄弟都有點兒不知怎麼接口。
他們幾乎都忘了,面前這隻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來着,她如何懂得那些人情世故,還不都是見人學樣,四處問來的。這麼想來,一直覺得她空懷寶山見識短淺,倒是自己強求了,楊路便到,
“你們雖在孝中,但儉省有儉省的辦法。”說着十分難得的伸手摸了摸阿越的小腦袋,
“這是你至親的血脈,你愛護他看顧他,定然想要叫他過得完滿,對不對?”
“那是自然。”陸岑川毫不猶豫的笑着答到。
楊二嫂在一旁聽着,雖也有對這兩個孩子的憐惜,但到并不太擔心。畢竟在上回見面的時候,她就曉得陸岑川是個妥帖的人,要不怎麼能把一個還沒牙的小孩子養的這樣精神?
隻是不懂事故罷了,那麼詳盡的告訴她應該怎樣就是。
此時便拉着陸岑川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細細說起了周歲時候都有什麼習俗禮節。
新衣裳新鞋自不必說,要吃的東西擺的陣勢,因她們在孝中,都因地制宜的講了,又有抓周時要準備的東西,怕她記不住還特意列出了單子。陸岑川自然是認真記下妥帖收好,謝過了楊二嫂指教,才跟楊路和小錦兒道别,同楊橋出去。
離回村的時候尚早,陸岑川掃着手裡單子上的物什,到都是常見的東西,沒什麼難準備的。楊橋看上面還有書筆紙墨這些,便到,
“這些不必去買,我挑幾樣好的送給阿越當生辰賀禮,直接拿來用就是。”
陸岑川并不和他客氣,卻還是叫他跟自己一同去買上一份,
“送給阿越的自然是阿越的,我平日裡沒有紙筆用也覺得麻煩。”
每次做點兒什麼事都得一遍遍重頭謀劃,生怕自己忘了什麼細節,腦子很費勁啊!
楊橋低頭看了她一眼,雖然知道她會寫字,但從上回她自己簽名那三個字就可以知道她字寫得有多難看。
明明吃食點心都做得挺漂亮的啊。
這眼神裡的嫌棄太明顯,陸岑川即刻就懂了,
“……字醜也有寫的權利好嗎!!”
說到這些讀書習字的事情,楊橋到有一番端正态度。覺得她既然認字,寫不好一定是因為沒下苦功練過,寫得太少的緣故,以前是沒轍,現在有這條件,就不能荒廢。聽她強辯竟然認真的點了點頭,
“對,隻是練得少,多寫點就好了。”
說着帶她一路往紙筆鋪子去,認真為她挑選起初學者練字的筆墨紙張來。
陸岑川:“……”真是萬萬沒想到!穿都穿了竟然還得練字!
“說起來,”
楊橋用心挑選着給陸岑川練字的紙筆墨塊,還說家裡有一方小硯台,和從前寫給石頭卻沒派上用場的字帖,回頭都給她送過去。一片好心,陸岑川忍着心裡的别扭謝過受了,此時都放在腦後,終于能說起别的,
“重陽詩會是隻在府城麼?”
楊橋一愣,
“怎麼提起這個?”
“今天問了下王家大娘,說是重陽那天府城詩會,人潮洶湧。”
特别适合做買賣。
這話似是讓楊橋想到什麼走了神,卻沒太久,笑着說,
“咱們這小縣城,哪有那麼多讀書人能辦詩會呢?”
“那你豈不是也要往府城去?”
這也是個讀書人來着,之前還為了跟同窗們有話聊,花錢買酸詩骈文呢。
誰知楊橋卻搖了搖頭,
“重陽詩會多是府城幾個書院拔尖兒的學子,和出名的文人雅士才有出席請帖的。”
楊橋整日在家,看起來一副自個兒讀書不帶其他人玩兒的樣子,府城的書院應該是沒在讀了,自然混不到這裡面的名額。陸岑川就琢磨了下文人雅士這四個字,問到,
“就是寫那些酸詩骈文的人?”
楊橋聞言笑着嗤了她一聲,看起來對這話題興趣缺缺,陸岑川就沒有繼續追問。等村人聚集的差不多了,潇灑的揮揮手帶着阿越跑了,留楊橋自己駕着牛車載着滿車的村人回去。
陸岑川到家的時候,廣勝已經賣完了今天份的豆腐。
因今天陸岑川往城裡去,就叫他得把做明天份素雞的豆腐皮也做出來。豆腐皮廣勝看陸岑川做了好幾回了,也知道是不避諱自己學的,開開心心上手之餘越發感激,覺得渾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氣,這會兒正幹得熱火朝天。隻是一個人來來回回的,就顯得特别忙碌。
“玲子!回來啦!”
“诶,廣勝哥。”
陸岑川把買回來的調料分門别類放好,又洗了手臉,給阿越倒了水喝,才出來跟廣勝說話,順道看他豆腐皮做得怎麼樣。
“那一盒我覺得時候差不多了,要不你打開看看?”
見陸岑川果然依言掀開查看,廣勝不自覺屏住了呼吸,饒是她從未對自己說過什麼重話,但還是有點緊張,手裡舀豆花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直到陸岑川點頭說可以,才大松口氣,發現手上動作停了,趕緊又去繼續。
陸岑川看着這些豆腐皮比較滿意,這回廣勝隻憑看她做就能學會,那後面再教别的也不會太難,想了想問到,
“廣勝哥,如今這半天做豆腐半天出去跑買賣,覺得累麼?”
“這有什麼累的!”廣勝不以為意的回到,
“以前農閑跟着我爹去城裡打短工,比這累多了呢!遇上難說話的工頭,還連帶一天心裡都煩得要死。太短的工一天兩趟村裡城裡的跑,稍長一點的吃住都在雇主家,好壞都得看臉。”說到這兒似是回想了下從前,臉上都露出不樂意的抱怨。
陸岑川見狀便笑到,
“那明天起得多幹活了,可不能喊累呀廣勝哥!”
“多幹活?”
“我預備這兩天叫你隻在家做豆腐,豆皮豆幹素雞,全都有你來,先不往外面去跑買賣了。”
“這有什麼的呀!”廣勝聽這話,明白她是要讓自己把幾樣東西的做法全學了,高興還來不及,哪兒會喊累呢?
“隻是光做了不去賣,這行嗎?”
“難說,得看你一個人到底能做多少東西出來。”
“明天就試試!”
說是這麼說,倒沒真的隻做不賣。
陸岑川跟廣勝交代了那幾樣東西的做法,就把他撇在家裡,自己跑去在周圍幾個村子裡走了一圈。
她不太認路,走起來自然沒有廣勝順利,但比起廣勝單純的叫賣,本着多說點兒好話又不會掉塊肉的理念,陸岑川和那些操持家務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們迅速的熱絡起來。
她本就有一副讓人不設防的外表,還帶着個小娃娃,最重要的是嘴甜又手松,在那些炯炯有神的注視下,偏偏手就多切個一兩厘的,還見縫插針的說些儉省好吃的豆腐家常菜,短短幾日就有人家掐着時間等着她來賣豆腐,頗有一些固定客源的意思。
廣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