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岑川被她這聲招呼笑的不行,李寶柱也是滿臉笑意,趕緊把今天的鹵豆幹拿出來添上。張老頭跟在她們後面,默默打量着這陸岑川在城裡寄賣東西的小攤子。
跟王大娘也打過招呼,陸岑川請他們空兩個位置給李寶柱和張老頭,
“寶柱哥,老頭子,就在這吃個中飯吧,我請!”
“哪兒要夏姑娘請!我請我請!”王大娘忙裡偷閑,趕緊過來招呼,又讓小女兒快快端兩碗鹵面上來,
“都是夏姑娘的本事,二位也嘗嘗我們這學的到不到家!”
李寶柱明白這是陸岑川又向王家賣了吃食方子,擡頭去看她,見她挑眉朝自己笑,就不推辭,領受了王家這份殷勤。陸岑川安頓好他倆,跑去找王小喊問他情況如何。
“手有點兒生。”王小喊一邊說一邊盛了一盤子鹵面遞給她,
“面條有點蒸過火了吧?”
陸岑川吃了點點頭,又指出其中一些需得改進之處,王小喊趕緊記下。她又說,
“這豆角要多存一些,幹豆角也好用,還能存的更久。還能跟豆芽換着來,免得叫人覺得單調重複……”陸岑川順着思路一邊想一邊說,王小喊在一旁不停點頭,
“還有肉,稍炒一下上點兒顔色味道,往鹵面裡加一些。”
“加肉?!”面條的湯頭他都不舍得用純肉湯好麼,這裡面竟然還要加肉?
陸岑川啧了一聲,
“你看着點兒啊,切成細絲,每盤裡哪怕就兩條呢?那也是肉的不是素的了呀!”
她這算計油滑的模樣,叫王小喊也繃不住冷臉,隐隐的勾了下唇角,同她一樣壓低了聲音回到,
“……知道啦!”
王小喊隻賣了一天多鹵面就體會了其中的好處,這種面好做易存,隻要一早做好繼續放在蒸鍋裡,盛出裝盤就能熱騰騰的上桌,對自覺忙不過來的王小喊來說,真的是非常适合放在自家攤子上的一個吃食。
但陸岑川應王大娘熱情相邀在攤上吃了個中飯,卻覺得他家攤子其實很可以增加更多不同種類——王大娘跟王小唱都非常的清閑。
她這麼一說王小唱可勁兒點頭,更順杆兒爬的問到,
“夏姐姐呀,還有别的像鹵面這樣的吃食麼?隻是盛好端上桌,我一個人可以管兩個!”
陸岑川忍笑,王大娘和王小喊都不擅長說話,王小唱這方面天賦怎麼特别高?看她興高采烈的正想說有啊,就被王小喊打斷,
“哪兒用你管這些!”
他這話口氣不好,幾人俱是一愣。陸岑川忽然想到,王小喊提到的各種考量,都是以自己一人就能撐起攤子作為出發點,略微皺了下眉,就沒再開口。倒是王小唱立時瞪大了眼睛,跟自家哥哥分辨起來。
王小喊也立着眉,一副多說無益的樣子,
“我說不用就不用,你别跟着摻和!”
王小唱本是為了家裡日子過得更好,才努力跟陸岑川争取,被哥哥這麼一兇頓時覺得委屈,眼睛就紅了起來。王小喊看妹妹要哭,趕緊補救,
“不是罵你!我一個人就能行,不用你忙活!”
這安慰沒多大作用,王小唱眼淚還是要掉不掉的,王大娘摟着小女兒輕聲到,
“哎……你哥哥從來都想叫咱們娘兒倆過得松快,哪兒是兇你呢?”
“哥哥想叫我松快,我就能看着哥哥一個人吃苦受累了?!我也能幹活的!”
王小唱聲音裡帶着哭腔,王小喊看着娘跟妹妹都紅了眼眶,皺眉看了陸岑川一眼,竟好像有些不高興她有更多掙錢的法子。
知道他的德行,陸岑川無所謂的聳聳肩,王小唱卻不幹了,
“哥哥你瞪夏姐姐做什麼!是我問夏姐姐的!”
“……你!”王小喊被妹妹噎了一句,卻沒什麼好反駁,隻得堅定到,
“總之家裡的買賣不用你管!沒你說話的份兒!”
“哥哥!!”
眼看着這兩個小的當街就要吵起來,王大娘也勸不住,陸岑川歎了口氣對王小喊到,
“别吵啦,跟妹妹吹胡子瞪眼的,你本事挺大呀?”
王小喊對她這麼冷冷說話的架勢很有些發怵,登時住嘴,見場面冷靜下來,陸岑川這才好好說話勸起了架,
“你的想法有你的道理,但你們是一家人,有些事還是商量着來比較好。”
王小唱在一旁點頭如搗蒜,陸岑川又繼續說到,
“而且你這樣大包大攬的,想過小唱以後怎麼辦嗎?”
“……什麼怎麼辦?”
王小喊有點兒糊塗,他一人支撐起家計,妹妹不就能輕松的過活了麼?還要怎麼辦?
張老頭因不教給女兒家傳的手藝又忽視女兒多年,在這方面受過陸岑川指摘,此時反應最快。
王大娘也立即明白過來,他們這樣的人家,沒有強勢的手段給女兒做一個有力的靠山,那就隻能叫女兒自己在婆家立起來。
有本事,能長家,就是立足的根本,再能賺錢,有銀子傍身,就是女兒的底氣。
王大娘不禁看了陸岑川一眼,她一個小姑娘,怎麼就能想到這些?但又想起夏家那些傳言,看看她懷裡的孩子,就釋然了。
她姐姐在婆家吃了那麼大的虧,她怎麼會不想些對策呢?
王大娘又看一眼還是想不通的兒子,和好像有些明白了的小女兒,對陸岑川感激到,
“多謝夏姑娘提醒,這事兒我們一家人一定好好兒商量。”
陸岑川聽王大娘朝自己道謝懵了一瞬,還好腦子轉得快才沒露出破綻。發覺兩人思路好像岔開了,卻沒解釋,隻裝得高深莫測的點了點頭。
誰提嫁人的事了!?她隻是很單純的覺得小姑娘也應該學些本事傍身好麼!而且以王小唱的活絡勁兒,說不定以後比她隻會悶頭幹活的哥哥有前途多了!
掩住心中這些吐槽保留一個美好的誤會,陸岑川跟王家三人道别,和李寶柱張老頭一起回村去。路上張老頭一直若有所思的偷瞄她,看得她有點發毛,忍不住問到,
“老頭子……你老看我幹嘛?”
張老頭皺着眉,又看了她一會兒才到,
“你脾氣雖然差了一點,對小姑娘家倒都挺照顧的,以後我也不擔心苗苗跟你相處了。”
陸岑川:“……”
有什麼比被脾氣最差的臭老頭評價脾氣差更讓人火大的!
陸岑川張口就要反駁,卻被張老頭用“說你脾氣差還不承認”的眼神看了一眼,氣得都哽住了,瞪着眼睛看了張老頭好一會兒,點點頭,
“也好,我最喜歡欺負哭包了,你可多叫張姑娘往我面前來呀!”
張老頭:“……”
李寶柱在旁邊無奈極了,他頭一次見陸岑川跟人這麼不客氣,很是吃驚。但張叔脾氣不好是盡人皆知的,以為陸岑川隻是年紀小忍不得氣,被他影響了。剛開始還勸,後來發現陸岑川那張嘴是一點兒也不饒人,張叔根本占不到便宜,就放棄了,抱着阿越一個人跟在後面,随便他倆吵嘴。
看着自己越發牙尖嘴利的妹妹,李寶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後來發現阿越竟是緊盯着陸岑川,看得津津有味十分投入,頓時脫力,覺得那兩個人半斤八兩的,既然對到一起,管他們做什麼呢?
誰也别說誰吧!
張老頭的豆腐能賣出去了,非但不用虧本,價錢還連翻三倍,張家母女俱是歡欣雀躍。高興之餘張嬸不免打聽到,
“那夏家姑娘的豆腐這回可賣出去了?”
張老頭看了自家婆娘一眼,
“自然是賣了的。”
張嬸知道他最厭煩自己打聽别人家事,趕緊笑到,
“這就好,這就好!不然這面子上可怪不好看的……”
張叔聞言又掃了她一眼,對這話不置可否,看張嬸有些讨好的笑着說起了别的,隻交代她們好好準備,明天一早可就要做了豆腐送出去。張苗苗沒發現爹娘之間這一點點的磕絆,滿心純然的歡欣,應了一聲趕緊去幹活了。
做成了裕豐樓的買賣,廣勝每兩日又要多做一闆嫩豆腐,陸岑川想了想就決定給廣勝也算錢,不多,和李寶柱一樣百分之五。廣勝卻不肯收,用她曾經說過的話來回她:都說好了,沒有改的道理。
做完了鹵豆幹,陸岑川撐着手看廣勝忙活,偶爾低頭把阿越剛拼好的拼圖打散,阿越也不惱,慢悠悠的再給拼起來。
阿越的拼圖已經換過幾輪新圖案,因嫌陸岑川是個大俗人,滿眼的除了銅錢就是元寶,還整出過一回聚寶盆,後來的圖樣都是看不下去的楊橋友情提供的。
甯子看着她們在一邊樂。他那個異母弟弟比阿越大一些,也正是好玩好逗的年紀,但賈氏防他跟防賊是的,明裡暗裡的用話刺他,又跟他爹說他嫉妒弟弟,容不下她的兒子。
他快二十的人了,對一個話都不會說的奶娃子能起什麼嫉妒?索性也不去碰這個晦氣,隻是看着陸岑川跟阿越玩,除了高興,心裡還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