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正叔,我家那個院子,是不是地不是我家的啊?”
夏家院子那個緊靠山腳的地理位置,很有一種偏居一隅自生自滅的意思,此刻聽來才知曉家中房屋也是有地契一說的,而夏家除了一張田契,并沒有别的地契了。
裡正聞言果然點頭,當年夏婆子買田的錢都出得艱難,在村尾建兩間小房子村裡就沒管,反正緊靠着山腳那塊也沒人居住,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陸岑川輕歎一聲,問起價錢,比起已經漲到九兩銀子一畝的良田,算是很便宜了。大略算了一下到,
“裡正叔,我家後面那個池塘賣麼?”
她這話外行的很,另外兩人就都笑起來,楊路問她有什麼打算,陸岑川便坦然回答。見他們言談無忌,顯然十分熟稔,裡正心下點頭:楊路是個有本事的人,陸岑川雖然如今不錯,但能得他幾分照拂,往後就不愁了。
思及此,便把夏家小院這事也一并記下,叫陸岑川先回去,自己留着楊路多說了兩句。
楊路回來時陸岑川正拿了他帶來的杏仁磨粉,楊橋抱着阿越帶着小錦兒玩積木,畫面很有些不搭調。楊路過去抱起女兒,對陸岑川笑到,
“沒想到你倒是個豪傑。”
“哈?”陸岑川端碗的手一頓,不明白這誇獎源自何處。
“裡正說你禍事臨頭并不慌神,膽氣心智都很不錯。”扔人的時候也很有架勢。
原來是劉二拐的事情。
不知楊路為何說起這個,一問之下,竟是劉婆子舍不得兒子孤身在外要跟去照顧,劉老爹咬咬牙就決定一起走,什麼祖墳故土都顧不得了,火急火燎的要賣房子賣地。
可村裡人哪有這閑錢,所以今天楊路一說要買地,裡正就想着鄉裡鄉親的,最後幫上一把,但怕陸岑川聽着别扭,才叫她先回來。
陸岑川對劉家之事無所謂的聳聳肩,就聽楊路說劉家的院子他嫌棄沒要,田倒是也買下了,劃在了楊橋名下。
“那地跟咱家原來的地離得不遠,我看着還不錯,你年紀也不小了,多少該置備些田地,不然一個光頭的功名,以後說親也不顯得好看。”
楊橋:“……”沒人唠叨我成親的好日子看來是真的過完了!
“改名劃地的事情都托付給裡正了,回頭你跟大哥看着點兒,玲子頭次買地,你也跟着些。”
楊橋:“……哦”
陸岑川見楊橋提起婚事整個人都萎靡了,也不好說什麼,拍拍他肩把阿越抱走,遞了碗杏仁兒茶過去聊表同情。
冬日農事閑散,裡正也上心,這事兒沒幾天就辦好了。
陸岑川這邊劃地丈量的時候,李寶柱跟楊橋都在一旁陪着,李寶柱還說要去給夏婆子燒香禱告,玲子如今出息了,叫她們安心。裡正聞言點頭,說這是個喜事,确實應該報與長輩知曉,又說,
“劉二拐那事村裡有些不長心的,叔都看着了,隻是鄉裡鄉親,晾他們兩年叫他們長長記性也就是了。”
農閑人也閑,村裡如今最熱鬧的事情,無外乎三五成群的聊聊當日劉二拐之事。其中張老頭大鬧劉家與斧劈席家的橋段,已經超過了打劫本身,成為衆人口中最津津樂道的八卦。
然而總有些心思尖角的,既不說劉二拐惡有惡報,也不說張老頭大快人心,反倒說起陸岑川得理不饒人,人傻心也狠來。
裡正看着那些小鼻子小眼的在那胡說八道,都不想提點他們。可都是一個村子的,難道還真看着他們把人得罪死了,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套種之事如今還沒個定論,楊路來年又要在村中建房,眼見着陸岑川這兩件事都很說得上話,她肯大方公開套種之法,大是大非上裡正是相信她心性的。但到時候蓋房子整地需要的人手,這種小事難道就要便宜了外面人麼?
無論陸岑川心裡是怎麼想的,這番話說出來就有為這些人讨饒的意思了。
陸岑川此時還不知村裡新鮮的八卦,以為裡正是說當時那些主張大事化小放過劉二拐的人。她雖然記在小黑本上了,但等真惹到了她頭上,反擊的辦法也多的是,不會在這些事上拿喬,點頭與裡正認真到,
“裡正叔看着選就是,左右試種有結果也得明年了,也不是非得要大家都跟我一樣。”
聽她話中并無記恨,不準備拿捏這個,裡正愈發覺得她心性良善,要多護着一些,和聲問到,
“你可有什麼人選?”
“秋收的時候就跟寶柱哥說好了,後來楊橋說他也想試試。”
這兩家都很穩妥,就算她不提起也是裡正中意的,自然不會反對,便到,
“加上我家,再另選兩家田地侍弄的好的,五家足夠了。”
當然這兩家裡田地和勞力都會是裡正的考量,家裡有刺頭挑事兒的自然也不會要,裡正心中就有了人選。
寫好了地契送裡正出門,陸岑川才聽楊橋說了村裡關于她的新八卦。
“哦,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說你憨直。”
陸岑川不信,又去看李寶柱。
李寶柱這些日子也有所聽聞,但當時陸岑川動手大家夥都看見了,惱火之外竟沒什麼辦法,深恨自己嘴皮子不利落。聽她追問,隻好悶聲回答,
“說你兇悍,一點兒小錯都不肯放過,逼着人家一家背井離鄉,還出手傷人,傻子無情。”
陸岑川笑了一聲,點頭到,
“說的很對啊,隻是希望他們記着自己說過什麼,免得下一回就被傷心傷身,還要背井離鄉。”
楊橋眼睛一亮,
“大嫂還說過一回這事兒,跟他們解釋都惱火的很,下回我叫大嫂這麼回他們!”
李寶柱看着這兩個不知事的無奈極了,
“這難道是什麼好名聲?以後玲子可怎麼說人家!”
“噗!”沒等楊橋反應,陸岑川就噴了一口,
“什麼人家?!”
李寶柱覺得這話自己不好開口,就用一臉你懂得的表情去看陸岑川。
陸岑川确實懂了,可這身體才十三啊!?操心婚事是不是早了點!?一轉眼看楊橋聽見婚事就要跑,顯然是怕自己連累他也被說教,頓時氣得不行。又見李寶柱擔憂真切,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寬慰到,
“等,等我能說親,好歹也十八九了吧?五年他們早忘光了,寶柱哥你不用擔心。”得這麼早!
誰知李寶柱看了她一眼,十分認真的回答,
“十八也太晚了,像廣勝媳婦兒那樣都是家裡拖累了,最晚十六也得定下來,成親到不急于一時。”
陸岑川:“……”還不急于一時呢!?
好歹糊弄過了這話題敷衍了李寶柱,楊橋早沒影兒了,陸岑川暗罵他不講義氣,回頭就去了裡正家。江妙雨向來擔心那些村裡的流言蜚語,這連裡正都注意到了,少不了要去開解一番。
不去不知道,陸岑川在衛家順道得知最近被村人瘋傳的還有個席枝兒,已經成為了肌膚之親四個字的代言。這比李寶柱擔心她名聲兇悍無情可難聽多了,眼瞅着是真的要嫁不出去。
然而張老頭那柄開山斧震懾十足,席老太這回連為女兒開脫都不敢,完全不見當年玩兒命擠兌夏家母女的尖酸刻薄。
但這和陸岑川根本沒一毛錢關系,聽過笑笑就算了。
楊橋回到家自我反省了一下,确定自己不是這樣好吃貪嘴的人,十分坦誠的表示下回該跑還是要跑,一點兒沒有同甘共苦的精神。
直到冬至這天,楊橋受楊大嫂指使去給陸岑川送羊肉,才頓時覺得自己當日大錯特錯十分不該。真摯誠懇的請陸岑川給自己一個改正的機會,下回絕對不跑了,今天就留着一起吃餃子好不好。
陸岑川斜眼看他,
“我已經看透了你吃貨的本質。”
“對對對是是是!”
楊橋吃着餃子暗罵這破孩子計較,這點兒小事難道不應該一力承擔嗎?隻是沒有零嘴兒就算了,竟然還記仇,這麼好吃的餃子都不叫自己!
豆腐香菇豬肉做餡兒,也不知她怎麼調出來的,豆腐嫩而不散,豬肉香而不膩,香菇粒粒分明增添了口感,唇齒留香一片,隻有埋頭苦吃對的起這份美味。
但若隻是這豆腐餃子就算了,除此之外還做了個什麼水晶蝦餃,瑩潤透亮的餃子皮下幾乎可以看見裡面粉嫩的蝦仁兒,擺在蒸籠裡端上來,拇指肚大的晶瑩剔透的小餃子,隻看就叫人食指大動,結果竟然是專門做給阿越的,半個也沒想着自己。
“一共就十來個蝦,我還想給小嫂子送幾個,你這是趕上趟了,能嘗個新鮮就不錯了。”
楊橋:“……”你都這麼說了,那我還能跟孕婦和孩子搶吃的嗎!?
怒夾了一個放在碗裡,楊橋默默腹诽這破孩子不早說,秀才郎家裡的蝦籠子也很可以貢獻出來啊!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怎麼能這樣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