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樂白和昌吉,楊柯徑直回到廂房,掰了掰躺在地上的三名樂妓,好不容易騰出一塊空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她四顧一眼,桌上方才樂白點的酒才喝了三盅,還剩下十壺,這下豈不是喝個夠?她随手拿起一壺便往嘴裡灌,一陣眩暈沖進天靈蓋,楊柯滿意地閉上了眼睛,這麼多天,終于能夠徹底放松下來了。她的腦海裡忍不住又開始浮現伯喻的樣子。她雖然從小和雲昌吉厮混在一起,性情并不似閨中女子那般柔情細膩,但伯喻卻是第一個讓她如此牽挂的男子。自從七夕那晚開始,她的心思就仿佛西洋鐘表上那根長長的指針,隻知道傻傻地圍着他這根時針一圈圈地打轉。
她端凝着手裡的酒杯,腦子裡渾渾沌沌地想,自己到底喜歡他什麼呢?掏心窩子來說,她對他并非一見鐘情,既然不是一見鐘情,那就不是全當為色。因此,一半為人,一半為色。但楊柯覺得,無論是人還是色,伯喻皆當得起頭籌。念及此,心裡不由得美滋滋,于是又往嘴裡灌了口酒。
忽然房外傳來一陣喧鬧,她在暈眩中努力支起身子,撐在門口向鬧事處望去。幾個男子圍在芮伊的房前吵吵嚷嚷,紅娘在一旁手舞足蹈,攔着他們不讓進門去。
楊柯搖搖晃晃地走過去,她一把将身前的男子推開,那人一張馬臉霎時皺起,扯過她的衣領,大聲吼道:“你是哪裡的小子?竟敢推老子?”
楊柯酒壯慫人膽,直視着他道:“我是當朝宣王爺,你是哪兒來的雜碎?”
紅娘見狀趕緊過來勸架:“二位爺,二位爺,今日是怎麼了,怎麼一個個地火氣都這麼大!元英,拿點冰釀來給二位爺消消火兒。”又拉着楊柯湊近道:“這幾個是京城東街坊有名的地痞,今日被芮伊吃了個閉門羹,臉上挂不住,楊公子你快消去招惹啦!”
那馬臉男仍是不依不饒:“你算什麼王爺,”輕蔑地上下打量着她,“小子,你今天不給老子跪下道歉,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把你扔下去!”
楊柯裝作求饒:“吓死我了,爺饒了我吧!”
他見楊柯的氣勢一癟,立馬冒出□□,“喲呵,長得倒是俊俏,是不是哪家小姐偷偷跑出來的?”剛走上前要拍她的臉,楊柯猛地踹向他下身,馬臉頓時爆發一陣驢叫。
楊柯冷哼一聲:“想占我便宜,就憑你?”話音剛落,她突覺身體一輕,整個人竟被提到了半空中。
“啊——”她驚恐大叫,試圖靠這喊聲威懾對方。可他人多勢衆,又一貫嚣張,哪裡會在意這些。
眨眼間她便被拎到一個強壯如狗熊的壯漢身前,這人高出她整整一個頭,黑黑的氣壓從頭頂傾蓋下來。
“你是打哪兒來的?”狗熊男開口問道,聲音恍若悶炮一般。紅娘在邊上勸得快要口舌生瘡,可這狗熊仿佛自帶一層結界,把楊柯和他二人徹底和附近隔絕開來。
楊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口:“大爺,我就是個小商販子,您……”話還沒說完,身後的門忽地打開——“王公子,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您随随便便就在紫英閣裡動手,是不是失了點兒禮數?”
在場的男子見芮伊終于露面,眼睛就像餓狼見了肉一般直冒精光。這狗熊當然也不例外,可他的手仍不放松,楊柯被他扯得喘不過氣來,小臉越憋越紅,索性使勁咳嗽起來。
“既然芮伊姑娘放話,哪裡有不聽的道理。”狗熊一雙眼睛像生了根似的,直勾勾地粘在芮伊臉上,說話間手卻忽地松開,楊柯哪料到他出這陰招,猝不及防地直直往下墜去,竟被另一隻手穩穩接住。
她擡頭一看,是個白衣男子,心裡又不禁一蕩。此人長相雖不如伯喻,但通身的氣派卻與他不相上下。是自己吓懵了,還是眼花了?難道是她思念成疾,見着一個白衣男子就當成伯喻喜歡上了?
“王大人真是好身手,再晚一點兒,恐怕舍弟就要橫屍在紫英閣的門前了。”此人聲音竟也和伯喻的相差無幾。
那狗熊仰天大笑:“原來是你啊。周公子美名在外,我說今晚芮伊為何閉門不出。”說完臉上笑容瞬間消失,露出兇光,“你真當自己風流倜傥,還能霸占了芮伊去?”說着便拍掌而來。
楊柯正欲張口驚呼,忽感到腰間手臂一個用力,登時便被帶着越出欄杆,飛到了十丈之外。
“王公子是不是弄錯了,芮伊乃是紫英閣的人,何時成在下的了?”即便手裡有楊柯這個拖油瓶,他的臉上仍舊優雅帶笑。
狗熊見偷襲不成,惱羞成怒:“你休想狡辯,今天就把你這小白臉兒打成落湯雞!”說完便大喝而來。
周公子低頭對楊柯柔聲道:“阿柯,你先到紅娘邊上去。”說完便放開了她,擡起折扇迎了上去。
楊柯一面癡癡地瞧着此人,一面狐疑不決,自己與他素未謀面,他怎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狗熊口裡罵得地動山搖,揮起長刀狠狠劈來,隻見周公子腳尖輕點地面,身子一飄,側身掠過狗熊,同時右手食中二指并攏,直點對方持刀手腕的“陽池穴”。這一指又快又準,狗熊隻覺手腕一麻,長刀當啷一聲掉落在地,疼得他哎喲直叫。
兩個狗腿子見大哥占了下風,也撸起袖子加入了戰局。楊柯一看,這三打一,周公子豈不是處于劣勢?她今晚本就一股熱乎勁兒使不完,于是扯着嗓子大聲斥道:“姓王的,你算什麼男人,居然以多欺少!芮伊怎麼可能看得上你!”被她的話激中,那狗熊登時轉頭對着她強攻過來。楊柯趕忙擡腳逃跑,一個閃身就竄到了樓頂。狗熊見追不上她,氣的一掌将桌子打爛,底下望着的紅娘心疼大哭。
剩下兩個地痞一個舉刀下劈,一個橫刀平削,對着白衣呼嘯而去。白衣男子如鬼魅般翩然一轉,左手順勢抓住下劈短刀的刀背,右手則屈指成爪,輕輕一抓,竟将平削而來的短刀刀身穩穩抓住。“咔嚓” 兩聲,兩把短刀竟硬生生被他折斷。那兩個地痞驚得目瞪口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公子飛起兩腳,正中兩人胸口。這兩腳看似輕飄飄的,卻将兩人踢得向後飛出數尺之遠,重重地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見這三人被打得服服帖帖,倒地哀嚎,楊柯心裡别提多高興了,笑嘻嘻地湊上前去,大聲道:“王大哥,小弟還等着看您大展身手呢,怎麼,才剛開始就當着大家的面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