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柯見勢不好,小臉一垮,捏起了哭腔來:“殿下,我一介弱女子,如今落得這般田地,你又何苦跟我計較呢?”
宇文泰目光涼涼,絲毫不為所動:“你若真能掉下幾顆淚來,我便讓你大搖大擺地走出瑞麟殿的大門。”
楊柯頓感無語,這人脾氣向來難以捉摸,不知道他下一句又是什麼,況且她也沒時間再跟他耗下去,索性一個迅速,伸手封住他的膻中穴,不料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擒住。
宇文泰冷哼一聲:“嘴上抹了蜜一樣,但我看你下手可一點兒都不輕。”
楊柯急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你答應了要放我走,怎能反悔?”
他疑惑道:“誰是君子?”
“你!”楊柯氣得噎住。
“我?我可不是。”
“你想怎麼樣?”
宇文泰裝作思考狀,溫熱氣息輕輕掃過她的耳畔:“今日算你欠我一個人情,來日我找你讨要,可不準反悔。”
宇文泰好以整遐地看着楊柯,而她一臉遲疑,二人就這麼僵持着。繼續耗下去,遲早會招來那幫侍衛,楊柯心一橫,側首向他确認:“你說話可算數?”
“當然。”
“好,我答應你。”
宇文泰唇角漾出一笑,帶着一絲獵物落網的快感:“此刻屋外無人,你可以走了。”
楊柯不敢信他,趴在窗檐上從縫中巡視了一圈,确定無人後,朝他勉強一笑:“多謝殿下指點。”
她正欲轉身,卻被宇文泰突然叫住:“等等!”
楊柯轉頭看去,他的臉上又恢複了往日的疏離,一雙眼瞳在暗夜裡如黑曜石般冷冽泛光:“不管你在殿内看到了什麼,今晚之事,切莫告訴任何人。”
楊柯一時疑惑,但時間要緊,隻答道:“好!”說完便從窗口溜了出去。
想來宇文泰也知道殿内的奇怪之處,可那人明明不是他,又會是誰?不遑多想,附近又響起了侍衛的腳步聲,她立即一蹬,飛出了宮牆外,成功離開了瑞麟殿。
次日,酒膳坊被偷的消息傳遍了皇宮,僅僅一夜的功夫,宮内侍衛多了一倍,晚上的宮禁也更加嚴格了。晌午時分,楊柯同樂白一齊在鹹毓宮内用午膳。
“不知道是哪來的賊人,弄的宮中人人自危。”樂白的侍女丹橘剛從内務府回來,手裡拿着剛領會來的酒釀,一邊進來,一邊抱怨。
樂白放下手中的銀勺:“丹橘,怎麼回事?”
“回郡主,昨夜酒釀坊進了賊,所幸被侍衛及時發現,玉泉酒才得以保住。”
醒初煞有介事地補充道:“不止如此呢,聽小夏子說,其中一個賊人進了瑞麟殿!”
丹橘驚道:“瑞麟殿?那不是……”
樂白出聲喝止:“丹橘!”
楊柯疑惑地看着她們,隻見丹橘垂首而立,似乎十分懊悔自己嘴快,醒初也垂着頭,仿佛瑞麟殿是什麼禁語一般。那不就是昨夜闖進的宮殿嗎?楊柯又想起了殿内的畫軸,感覺十分蹊跷。但見樂白的樣子,現在貿然詢問恐怕也沒什麼用,隻好裝作沒事,繼續吃飯。
用完午膳後,樂白回到寝殿午憩,醒初走出屋子,楊柯趁機跟了過去:“醒初,方才你們提到那賊人藏在瑞麟殿,可知最後找出來沒有?”
醒初閃躲着目光:“這個……奴婢也不知。侍衛們的事情,我們怎麼會知道呢。”
“哎呀,你家郡主又不在此處,現下就你我兩個人,你告訴我,我也不會告訴别人。”
醒初仍是死不松口:“奴婢真的不知。大人,這種事情還是少知道的好。”
楊柯伸出食指:“一盒棗泥酥。”
醒初眼睛一亮,遲疑了一瞬,以甩頭作結。
楊柯又伸出兩根手指:“三盒,如何?”
醒初蹙眉咬唇,還是搖頭。
楊柯無奈道:“五盒棗泥酥,外加一壺碧螺春。”
醒初的瞳孔頓時大了一圈,吞了口唾沫,小臉憋得粉紅,左足往地上一頓,終于道:“行,不過棗泥一定要熱的。”
楊柯對她一笑:“沒問題。”
醒初朝四周望了望,确定無人後,用手籠在嘴邊,低聲道:“聽小夏子說,昨夜連羲王爺也去了瑞麟殿,但好像并未捉到賊人。”
楊柯故作驚訝道:“羲王怎麼會去?隻是抓個偷酒的賊而已,何必興師動衆?”
“姑娘可不知,這瑞麟殿不是一般地方,宮中能進入瑞麟殿的除了陛下和宸妃娘娘,也隻有羲王爺了。”
聽她這麼一說,楊柯更好奇了:“瑞麟殿到底是何人的居所?”
醒初用氣聲道:“是三皇子的舊居。”
“三皇子?他在哪裡?好像進宮以來從未聽人提起過三皇子。”
醒初趕忙捂上楊柯的嘴,“大人小聲些!若是被人聽見,我們可就完啦!”她雖害怕,但也是竹筒倒豆子,把話全都倒了出來,“三皇子名喚宇文麟,他是宸妃娘娘第二子,比羲王殿下小兩歲。三皇子八歲時得了一場大病,就在十二年前命喪于瑞麟殿内。那之後宸妃娘娘大恸,命人封鎖了瑞麟殿,不僅如此,所有人也不許再提三皇子,提者論斬!”說着便擡手做了個手刀的手勢,“從此以後,瑞麟殿和三皇子就成了宮裡的禁語。衆人皆默認宸妃娘娘隻有羲王殿下一個孩子。”
她見楊柯神色木然,以為她被唬到了,于是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大人?大人?”
楊柯忽然驚覺,渾身一震:“噢!”她方才聽着醒初的話入了神,思緒飛到了林骞身上,“你方才說,宇文麟八歲時便已喪命,此事當真毫無虛假?”
醒初神色笃定,應道:“絕無半句虛言!殿下的棺椁如今還在皇陵之中安置着。雖說我進宮的時日稍晚,可當年親曆此事的嬷嬷們,都能證實三皇子早已不在人世。”
楊柯點點頭,又再閑聊幾句後便回到淩薇苑去了。已故皇子成了宮中的禁語,其長相又和宮外的一人全然相同,更巧的是,這些人全叫她碰上了。怪不得第一次見到宇文泰時,她會将其認作林骞。既然宇文麟去世是闆上釘釘的事,也許這個巧合正如林骞自己所說,長相相似的人何其多,隻不過是皮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