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被袁圓的話動搖了一直以來的相信,周元郭怒氣上頭,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尾随,蓁祈沒有費多少力氣,就将人咬的死緊,近乎亦步亦趨。
周元郭屬于留守兒童,父母外出打工,早年間家裡還有一個爺爺,後來爺爺去世,家裡就徹底隻剩下他一個人。
孤島一般無處落腳的牢籠将少年的罪惡發展成原,沒人願意收留這個一言不合就出手的壞孩子,所以周元郭便找上了當地有名的混混團體。
少年人随意玩過幾把遊戲,翻過幾頁小人書,便覺得一幫人聚在一起舞刀弄棒,頗有江湖俠氣,勾肩搭背更顯兄弟義氣,便跟着混混頭兒吃香喝辣,替老大管理這這家五金店。
而根據蓁祈近幾天踩點,她已經摸清周内六點之後以及周末全天,店内隻有周元郭一人,而少數人則會在周内不等時間,取錢或存錢,完事就走。
五金店店面不大,舊黃色門簾沾着棕黃色兄弟一家,深深淺淺斑駁在上面,陽光都無法透進,顯得屋子更為窄條,山楂卷一樣擠在兩棟樓之間,隻餘留一個出氣的地兒。
蓁祈默不作聲地走到一邊掂了掂放在地上的榔頭,從進門時她便看到了,這個和聾老漢拿的榔頭一模一樣,或許也是這兒買的。
金屬器物碰撞的聲音将周元郭從後屋引了過來,他皺起眉頭,啤酒肚從髒色背心裡彈出來,倒在油膩膩的木門邊上,語氣不耐:“要什麼?”
“榔頭。”蓁祈壓低聲音,緩步走進。
昏暗陳舊的屋子沒有開燈,極大程度上幫助蓁祈做了很好的掩飾,她不用刻意僞裝起自己,就可以在周元郭毫無防備的狀态下接近他。
“五塊。”他道。
“打個折?”
“你哪兒那麼多廢話,愛買買不愛買滾,五塊錢的東西你打什麼折。”
“我說了,便宜點兒。”
“不可能!”
“咚!”
蓁祈右手揚起,闆磚直直從頭頂砸向地面,一到斜光亮起,周元郭連話都沒說完便應聲倒地。
蓁祈将闆磚放到地上,随後從籃子裡拿出一雙手套,戴好,擦淨指紋,給鞋子綁好塑料袋之後,将周元郭肥胖的身軀拖到後面,綁緊,一盆涼水兜頭澆下,周元郭應激轉醒。
他嘴裡含混着罵了句什麼,随後費力擡頭,辨認了有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人,五官因為驚訝放射狀散開,整個人都透露出夢呓般的不可思議。
“我說了,讓你打個折。”
“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什麼?”蓁祈坐在地上,從屋頂漏下來的一束光打在她黑亮的發頂,臉上光影交錯,像一副素描,筆觸分明,明暗清晰。
“覺得我永遠隻能是被害人,軟弱、求饒、被打是嗎?”
“你不是施小紅,她能給你什麼好處來報複我。”
蓁祈微微一愣,被這番解釋逗笑:“什麼意思,當軟弱者變勇敢,便不是施小紅了?這樣吧,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不報複你。”
周元郭視線下移,看見了蓁祈左手來回翻折把玩的裁紙刀,透亮的綠色輕盈旋繞在指尖,蝴蝶似的,無聲無息。
盡管蓁祈并沒有殺他的意思,手上玩的刀隻是起到一個震懾的作用。
但他還是開始恐懼般相信,眼前人要真想解決他,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你想問什麼?”
“施曉春準備如何殺了我?”
“什麼?”周元郭一愣,“什麼殺了你,你在說什麼。”
“我父母給我買了一份巨額保單,是要我意外身死,就會得到巨額賠償,施曉春不會沒有告訴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吧,她打算怎麼殺了我。”
周元郭眼神飄忽,盯着右下角不知道的什麼東西,開始支支吾吾:“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這是典型的撒謊表現。
蓁祈毫不留情戳穿:“方才我說了,你如實說我就不告訴你,怎麼,施曉春說了那筆錢會分給你一點?一點是多少,幾千是一點,一毛也是一點。你們有寫合同嗎,有立字據嗎,交談有錄音嗎,有證人嗎?口頭承諾可是不具備法律效益的,全憑良心,你覺得她有良心嗎?”
周元郭沉默着,但蓁祈知道他已經将自己的話聽了進去,他在與自己的信任做掙紮,但岌岌可危的信任,本身就是最為廉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