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并不是個多好的廚子,但應付一頓晚餐綽綽有餘。
埃維莉娜一邊用叉子卷起意面放進口中,一邊思考着晚餐後要做的事。
她或許應該把大阿魏的根處理好,也可以先把毒參茄搗碎了過濾掉汁液,總之她有一大堆的活要忙。
克裡把鍋碗洗好放進櫃子,坐到她對面說道,“我後天要回華盛頓了,明天我帶你去熟悉下學校。”
“這麼快!”埃維莉娜被意面嗆住,用力咳嗽了兩下,“我需要先熟悉環境,你知道我的習慣。還有,我不想去學校。”
她讨厭單調的校園生活,課本的知識她的家庭教師已經教完了,沒必要再聽一遍。
“先生給學校捐助了一筆修繕費,也說了你的情況,老師們不會為難你。”克裡說着沖埃維莉娜眨了下眼睛,“況且在這裡不會有人告狀,你可以安心的使用巫術。”
埃維莉娜挑起眉毛,讨厭的阿什利總是在她背後打小報告,什麼讓維克在演講時跳起了舞,半夜跑到墓地練咒語,各種各樣不值一提的小事都要大驚小怪一番。
能擺脫她,看來到福克斯也不全是糟糕事。
“我可以一個人去學校報到,我在華盛頓時也是。”埃維莉娜提出了自己的小建議,不忘加上一句,“我真的很累。”
她嘟起嘴唇,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可憐些。可惜克裡是埃阿斯忠誠的秘書,他隻是微微皺了皺眉就否決了她的提議。
“我必須親自去,和校長以及你今後的老師們聊聊,”他的表情變得無奈,“好讓他們在你闖禍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又不全是我的錯。”埃維莉娜小聲抱怨。
克裡看着她,像父親教導孩子那樣耐心地說道,“莉娜,你有着與生俱來的天賦,你是令我們驕傲的小女巫。你實在沒必要和那些不理解你、愚蠢的家夥較真,不值得。”
埃維莉娜沉默地看向自己垂在桌面上的黑發,染發劑的味道還殘留在上面,而在黑色之下,是如燃燒的火焰一般的紅色。
她并不是生來如此,而是像她母親一樣的棕紅色,但随着年齡,她頭發的顔色越來越鮮豔,在前陣子她十六歲生日那天,它們成了耀眼的紅色。
如果她是個明星,這種發色一定會為她吸引更多視線,可惜她不是。
學校裡讨厭她的女生叫她女巫,她們當然不知道自己說對了,隻是單純對紅頭發抱有偏見。
埃維莉娜并不讨厭這個稱呼,前提是那些人不要總在她背後說女巫應該被火燒死之類的話。當然,她沒那麼小心眼,也很理智,從來隻用拳頭解決問題。
發色的改變,對她影響最深的是在巫師集會上,不同信仰的巫師聚在一起,每次都會為神明或惡魔誰更厲害的話題争論不休,最後以打群架收尾。
這時候深色頭發就顯出了好處,利于隐藏,更不容易成為被攻擊的靶子。而紅發正好相反,像一團火光,就像在說“我在這,快來攻擊我”。
她的脾氣倒是很符合這頭火焰發色,這種時候她都會加倍反擊回去,所以總會把對方送進醫院。這讓她在巫師中名聲很差,他們都認為一頭紅發的女巫下手冷酷,而對于那些有冒險精神的,紅色就意味着開戰。
天知道她來之前已經解決了多少沒腦子的家夥。
但這些不重要了,她甚至都沒機會看到那些送死的傻瓜們,隻能待在這個偏僻的小鎮,被雨水折磨,整天濕漉漉的。
埃維莉娜氣悶地吞下一大口意面,用力嚼着仿佛是在咬她的敵人們。
“嘿,打起精神來。福克斯是個和華盛頓完全不同全新的環境,你會交到新朋友,甚至和這裡的男孩談一場戀愛,我敢肯定全鎮的男孩都會為你傾倒。”
克裡拿起桌上的橙汁,把埃維莉娜空了的杯子重新加滿,“我聽說警長的女兒也轉學來了福克斯,你們差不多大,你可以和她打好交道,以後有個照應。”
警長是全鎮最有影響力的人物之一,起碼安全問題都要依仗他。
埃維莉娜翻了個白眼,“那我應該是他最想抓進去的。”
她在巫師裡被列為危險分子,對普通人來說更是。何況她有着豐富的實戰經驗,就算是一群壯漢,對她來說就像清除葉子上的害蟲一樣容易。
吞下最後一口意面,埃維莉娜站起來準備回工作間繼續她未完成的工作,克裡叫住她,“别忘了明天我們要去學校。”
埃維莉娜故意皺起眉頭,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情願。
克裡笑了笑,“我們下午才去,你可以睡個懶覺,最晚11點起床。”
起碼比一大早就奔向學校要好,埃維莉娜安慰自己。
克裡從她7歲起就被埃阿斯派到她身邊,他既溫柔又有耐心。在她被同學嘲笑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時,克裡挺身而出。年幼的記憶混亂讓她忘記了死去的父親的長相,隻記得他高大的背影,克裡的出現很好的補全了她腦海裡父親的臉。
比起祖父的秘書,他更像她的父親。所以她不想讓他為難。
吃飯時計劃了一堆要做的事,最終埃維莉娜隻來得及把毒茄參的汁濾掉,奔波了一整天,困倦早已爬滿全身。
喝下克裡準備的半強迫性的熱牛奶,埃維莉娜鑽進被子沒再胡思亂想。她會适應的,隻需要安靜的老老實實的度過就好了。福克斯隻有三千多人,是個再小不過的城鎮,這裡會很平靜。
入睡前她輕輕禱告,“親愛的赫卡忒,我是您忠誠的信徒,希望您賜我好夢。”
福克斯的清晨籠罩在霧霭之下,陰冷潮濕。
埃維莉娜睡的極不安穩,她緊閉着雙眼,身體不住掙紮,卻仿佛被釘在了床上,動彈不得。
快跑!快跑!快跑!
身後有野獸在追趕她。逃,逃得遠遠的,不然他們會咬斷她的脖子,喝幹她的血。
“啊!”
“莉娜!莉娜!醒醒!”
熟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像黑暗中的一束光。
埃維莉娜從冰冷的恐懼中抽身,她睜開雙眼,神情空洞地望着天花闆,顯然還沒從剛剛的噩夢中醒來。
“莉娜,沒事了,”克裡抱住埃維莉娜顫抖的身體,一邊溫聲安慰,一邊輕拍着她的背,“你隻是做了一個夢。那是假的。”
埃維莉娜終于回過神,她看着克裡,夢中籠罩着她的害怕與無助在這一刻傾瀉而出,她哭着說道,“我,我夢到,有東西要殺,殺了我。他們速度很快,一直追我,我怎麼都跑不過他們……”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說到後面,身體抖得更厲害。
“福克斯的夜晚太安靜了,你一定是臨睡前聽到了林子裡走獸的叫聲,”克裡把她淩亂的黑發捋到耳後,“再睡會吧,我會在這裡陪着你。”
埃維莉娜點了點頭,她退出克裡的懷抱,有些害羞地擦了擦眼淚。她已經十六歲了,上次哭還是兩年前的事。
她把被子拉上來蓋好,小聲确認道,“你會陪我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