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之子像薄霧一樣散開了。
愛德華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空氣,狼人消失了。他肩膀被咬到的地方還隐隐作痛,但沒有傷口,襯衣也沒被撕破,隻是沾到些泥土,袖子上的褶皺比平時多了些。若不是疼痛感異常清晰而深刻,他會以為這是一個噩夢。
吸血鬼不做夢。
那該怎麼解釋他看到的東西?
從他進入埃維莉娜的卧室開始就産生的一種奇異的違和感提醒了他。地闆上雕刻着陌生符号的白蠟燭,他不清楚它們的用處,但那無疑是為了進行某種和巫術相關的神秘儀式。
還有狼人,和奎魯特人變身的狼不同,它沒有心跳,沒有氣味,也沒有任何能反應生命迹象的東西。它既活着,又死了。他甚至懷疑過它是否是傳說中吸血鬼的宿敵,在月圓之夜變身的狼人,還是其他未知的、能自由變換樣貌的怪物。
當它鋒利的犬齒咬住他的時候,他看到了埃維莉娜的動作。幾乎是同時,狼人停止了對他的攻擊,慢慢化作一團霧。
所有的謎團都圍繞着埃維莉娜。
愛德華仔細地聽着她微弱的、幾乎要被雨聲吞沒的心跳,當人類受到驚吓時,他們的心跳會變得不穩定。埃維莉娜的心跳平穩而有規律,就像她早知道會發生這種情況。
她給了他答案。
現在他保守的秘密也将無所遁形。
身份。
他是一個不速之客,一個非法入侵者,更是一個邪惡的吸血鬼。曾經出現在他幻想中的恐怖畫面成為了現實,愛德華用力咬住牙齒,抵抗着内心深處的怯懦。他必須面對一切,然後去接受即将到來的殘酷的命運和漫長無盡的黑夜。
他沉重地轉過了身,在即将面對埃維莉娜時偏過頭,就像這樣能逃避那雙清澈的綠眼睛裡湧出的對他的厭惡。
“你還好嗎?”
埃維莉娜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像在他腦海裡畫了一個休止符。他猶豫着轉過頭,埃維莉娜正盯着他的肩膀,似乎在找剛才狼人咬了一口的地方。
她看起來被福克斯的天氣傳染了,那雙明亮的眼睛變得憂郁,仿佛下一秒就會凝結出晶瑩的露珠。
沒有厭惡,而是擔心。
在他半夜闖入她家,在她看到他非人類的一面後,她仍然擔心他。她的溫柔像一把鋒利的匕首,淩遲着他的石頭心髒。吸血鬼即使被撕成碎片也能恢複原樣,但他的心不會。
愛德華苦澀地笑了下,“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是嗎?”
埃維莉娜被他的笑容刺痛了,身份,在他不顧一切保護了她後,她還要質疑他接近她的動機嗎?
克星,亦或幸運星?
退縮還是勇敢?
人生總是充滿選擇,有的結果讓人興奮地手舞足蹈,有的則讓人抱頭痛哭。這是常态。
她隻需要鼓起勇氣面對自己的心。不管結局是鮮花還是鮮血,都是她主動張開雙臂擁抱了命運。
“當然。”她凝視着那雙漆黑卻溫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你是我的朋友,愛德華。”
“朋友。”愛德華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一遍又一遍重複着這個詞,這代表他可以陪伴在埃維莉娜身邊,他一直希望的角色。可他真的算嗎?
埃維莉娜比他想的要強大。當他這個吸血鬼貿然闖進她家,她可以警覺地命令狼人保護自己。但她的身份從未改變。她的臉龐會因為生病失去那抹溫暖的粉紅色,變成病态的蒼白,她的心跳緩慢而虛弱,就像躺在重症監護室床上、生命處于衰竭邊緣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