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桉站在許家别墅的正門前,幾乎是下意識輕輕吸了口氣。
她看了賀長澤一眼,而後推開了門。
她的聲音裡有着刻意的歡快:“媽,我們回來了!”
門打開,客廳的景象映入眼簾。
賀長澤幾乎疑心自己還沒從自家爸媽那裡離開——客廳裡是另外一群目光炯炯的人,穿戴更高調,更珠光寶氣,但同樣的,目光裡都帶着探究和打量。
賀長澤眼神一掃,在客廳茶桌的中心位置,看見了一個穿着灰色襯衣,眉眼有幾分冷峻的年輕人。他坐在沙發上,正在跟許父下棋。
賀長澤知道他。
徐起舟,冠盛集團CEO,徐家年輕一輩的領頭人,許父的前小舅子,傳聞中盛桉的心上人。
果然,一見到徐起舟的瞬間,身畔的人脊背都繃緊了。
賀長澤于是越過盛桉先開了口,聲音沉穩,十分從容:“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
他說着,看向許父。
在場所有人裡,許父一定是那個最會賣他面子的人。
許父果然很快就接了茬,笑容爽朗:“不晚!不晚!今天的大宴裡有一道佛跳牆,還得有個半小時才到火候。你們這個點将将好!
“小賀,過來坐!來!會下圍棋嗎?我這沒赢過起舟,你來給我支支招,咱們倆打壓打壓這小子的嚣張氣焰!”
賀長澤聞言,看向盛桉:“那我過去?”
盛桉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
這是……請示她的意見嗎?
救命!他進入角色的時候這麼絲滑的嗎?
客廳裡,果然有人打趣這對新鮮出爐的小夫妻倆:“看來小賀以後也是個耙耳朵。可以可以,有我們A市已婚男人的樣子了!”
賀長澤摸了摸鼻子:“沒有的事。”
反駁得有些氣弱。
人群哄笑聲更大。
賀長澤還在看她。
盛桉頭皮微微有些發麻,強繃着道:“你去吧,我把帶回來的東西整理整理,一會兒喊你們吃飯。”
後備箱裡的東西其實已經讓人搬進來了,都放在中島台上,最亮眼的就是那盆花。一群女士正擁着盛绾,圍着這盆花欣賞着。
“這是菊花吧?養得真好!”
有人恭維盛绾:“一看就是特地送給三嫂的!那話怎麼說來着?投其所好。”
還有人酸裡酸氣的:“這是自家養的嗎?别不是剛買過來的吧?不是說親家母是個挺大的領導嗎?就這還有空養花呢?”
盛绾确實很喜歡這盆花,解釋道:“不是親家母養的,是親家公養的。剛才特地打電話過來說起了,說這花至少還能開一個月呢……”
一群人啧啧稱奇,見盛桉過來,也不看花了,而是開始打探消息——
改口了嗎?
給改口費了嗎?
咱們這樣的人家,他們改口費不能少吧?
聽說你公公婆婆住的那個地方有好多政要,個個都是獨棟的小别墅!怎麼樣?你見到什麼領導沒有?
你和小賀怎麼認識的啊?還有好對象介紹沒有?
……
叽叽喳喳。沒完沒了。
盛桉挑着回,不好回的都統統當作沒聽見。
她講得嗓子冒煙,有人給她遞了一杯水。
許晨曦神色淡淡地掃過周圍的人:“好了,來日方長,沒必要這麼着急打聽吧?也讓小桉歇歇。沒聽見她嗓子都啞了嗎?”
人群稍靜片刻,很快又有人打趣:“是我們不好,讓晨曦心疼了。”
“晨曦從小就曉得要護着妹妹。”
“還是三嫂會教孩子!你看看,繼姐和繼妹相親相愛,不是我說,這在咱們這樣的人家可不多見,哈哈哈哈……”
笑聲有些過分熱情,熱情到稍顯尖銳和刻薄。
話主自己似乎也意識到這話有些不合時宜,急急忙忙掐斷了笑聲。
戛然而止的空白裡,有一種無言的尴尬。
盛桉早習慣了這樣的不陰不陽,接過許晨曦的水,很自然地接了話:“是,我姐從小就對我好。”
許晨曦不理别人,隻問盛桉:“還順利嗎?”
“順利。”
“以後賀長澤要是欺負你,你就跟我說。好歹是老同學,我幫你教訓他。”
“好,謝謝姐。”
兩人說着話,忽然被一陣陣嘈雜的聲音吸引了注意。
是客廳那邊的動靜。
“哎呀!”
“嘶!這一手……再看看,再看看!”
“這是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年輕人賭性有點重啊!”
許父更是激動得直拍賀長澤的肩,眼神都舍不得從棋盤上挪開。
盛桉看過去時,棋盤兩側的兩個年輕人正你一子,我一子地往棋盤上落,速度很快,隐隐自帶鋒芒。
正午的陽光透過落地窗往客廳漫灌,将棋盤都染上幾分晶瑩。光影模糊了部分細節,恍惚看去,被光擁着的兩個年輕人既相似,又分明。
衆目睽睽,盛桉不敢多看徐起舟,隻把眼神放在賀長澤身上。
正逢賀長澤落子。
他坐在沙發上,重心微微前傾,手肘閑閑地拄在自己的膝蓋上,襯衣的袖口挽起,露出線條分明的小手臂。一顆瑩潤的黑子在他的右手指尖轉着,和他無名指上帶着的素戒一黑一白,相映成輝。
他很快停了手上的動作,伸手,将黑子往棋盤上一按。
人群先他一步爆發出驚歎聲。
賀長澤在男人們的贊歎聲中擡頭,眼神略過他面前的徐起舟,看向盛桉,但隻是一眼,又很自然地移開。
仿佛隻是不經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