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不好意思，我以為開着窗味道不會很大，就沒開通風。應該是自然風往屋裡灌，順便把煙味帶進去了。”

盛桉慢慢走到落地窗前，聲音刻意輕松：“我不知道你竟然還抽煙？”

“偶爾。”

“你什麼時候學的抽煙？”

賀長澤失笑：“這種事還需要學？”

“好吧。那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的煙？”

賀長澤想了想，道：“第一口應該是高中的時候，當時純屬好奇。第一口被嗆到了，覺得有人竟然喜歡抽煙，實在難以理解。

“我就是試了下而已。同學裡卻有人繼續抽，被老師抓到，請了家長，供出了一串名單。

“名單上面沒有我，但我媽不太信。她信奉殺雞儆猴，很早就警告我，說我要是敢染上煙瘾，她就把我掃地出門……”

盛桉道：“所以你現在是明知故犯？”

“沒有，不算。我其實沒有煙瘾，就是……”他頓了下，道，“你就當我是在懷念我的高中時光吧。”

盛桉被這個理由噎住了。

賀長澤沒聽見她回話，笑了下：“是不是覺得這個理由很牽強？我在這方面的創意一向不太行，所以這個理由，其實不是我自己找的。”

盛桉不由得轉頭看他。

這意思是……

賀長澤依然看着窗外的方向，神情在夜色中看不分明。他道：“你猜猜她說的‘有事找我’，具體是什麼事？”

不等盛桉回答，他繼續又接下去了，“她說，高一八班要組織同學會，她是代表班集體來邀請我參加的。順便一提，我高一年和她是同班同學，高二文理分科後就不同班了。”

盛桉忍不住追問：“然後呢？”

“我說我知道了，到時候看看情況。然後就沒了。”

啊這……

賀長澤道：“你算一算外賣到的時間，我們加起來說的話，可能都沒有十句。”

盛桉委婉道：“有沒有可能，女孩子隻是稍微矜持一些。”

賀長澤道：“我當時也想過，假如我答應後，又問她‘這些年你過得好嗎’之類的話，那話題應該不會被丢到地上，至少不會隻有這麼幾句。今晚上，很可能會是個久别重逢的局……”

“可你不願意？”

賀長澤沒回答，隻是在昏昏的夜色中，輕輕歎了口氣。

他沉默片刻，又道：“我隻是忽然間也想矜持一下。她總是這麼‘矜持’，也許矜持是一種很好的體驗，我也想試試。”

盛桉問他：“那你現在……後悔了嗎？”

賀長澤沒直接回答，而是道：“她既然提起當年，我也就試圖回憶當年。當年我的第一口煙，就是為她抽的。”

盛桉精神一振。

這是……當年往事？

賀長澤道：“她從小就長得好看，但是是那種不是很被長輩喜歡的好看。她媽媽從小就管她管得很嚴。除了上下學和去興趣班之外，她媽媽從來不讓她到外面跟人玩。

“她也從小就是個乖乖女，長輩讓幹什麼就幹什麼，是我們小區裡有名的‘乖學生’。

“可能是物極必反，人往往會被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吸引。她明明是個乖學生，卻很喜歡那種霸道混小子的類型。

“就是那種混社會，講義氣，會抽煙，會打架，打得還很兇，還愛好騎機車的類型。

“她那時候天天就幻想着她的心上人會騎着拉風的機車在夜晚的街道上狂飙，停在校門口，在衆目睽睽之下接走她，帶她逃離當前的生活……”

盛桉道：“就像《天若有情》裡的阿華？”

“對！就像《天若有情》裡的阿華。原來你也看過這部電影。”

“看過。這部電影裡的經典鏡頭，就是阿華騎着機車，帶着穿着婚紗的女主角在路上飛馳。男主角流着鼻血，馬上就要死了，女主角義無反顧跟着他走……鏡頭的構圖很漂亮，有一種浪迹天涯、無怨無悔之感。

“可能她對這種人設的幻想，就是源于這部電影。

“不過這部電影很老了，而且……”盛桉猶豫了下，還是說出口，“而且我以為，校霸這種人設，有一點點過時了？”

“這麼說你不喜歡這種人設？”

盛桉堅定地搖頭：“我從小到大，最喜歡的就是好學生。隻有好學生能讓我有幻想。”

賀長澤失笑：“看來乖乖女跟乖乖女之間也是不同的。我還以為小女生都會有這種幻想。”

盛桉好奇道：“所以你為了追她，試圖學抽煙？”

“她覺得會抽煙的男生痞帥痞帥的。我純屬好奇，就試了一試。不過後來發現，我是真的不太喜歡，就沒再繼續了。”

“她知道？”

“知道。”賀長澤道，“她不敢在她媽媽面前暴露的小愛好，都會跟我說。她會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幻想。看《天若有情》時，她希望她男朋友是一個像阿華那樣的人，有情有義混社會；看周星馳的《大話西遊》時，她又跟紫霞仙子一樣，希望她的男朋友是一個蓋世英雄……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會憧憬地看着我。

“我為她抽過煙，打過架，逃過課……幹過許多我現在想起來覺得有些傻，并且當時也并不覺得值得欣賞的事。

“我有時候想起當年，總忍不住懷疑，她喜歡的到底是我，還是隻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支配感？”

賀長澤說到這裡，問盛桉：“這麼問可能會有點冒犯，但假如是你，你對你喜歡的人有什麼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