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許叔叔跟他前妻是怎麼處理的他們之間的婚姻問題,我也不敢問。不過徐家和許家的關系好像沒太受影響。我媽雖然跟徐家不走動,但隻是人不到而已,日常他們那邊有什麼事,我媽的随禮沒有缺過。
“徐家那邊對我也是這樣。生日啊,過年過節啊……不論什麼節日,隻要我姐從徐家那邊收到了禮物,那我也會有一份。
“我也因此知道了徐家的一些情況。比如徐家上一代有兄弟姐妹四人,年齡差距挺大的。據說兄弟姐妹間排行最小的那一個還在讀高中,跟最大的那一個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父子……諸如此類的。
“我也沒太在意,我甚至沒關注他到底叫什麼。雖然年齡上可能相差不大,但那畢竟是上一代的人的事了,總感覺離我挺遠的。我就當是親戚之間的相處也就罷了。”
賀長澤聽得認真。
盛桉繼續道:“我媽一直在文理教書,我也就一直在文理上學。文理是私立學校。私立學校,總有些比較特别的項目……”
賀長澤點頭。
文理中學在A市赫赫有名。它是A市第一家标榜“國際化”的中學,算是走在了時代前沿。他們跟國内外的很多大學都有合作,是一所非常新潮、非常“貴族”的學校。
“我高一那年的暑假,學校組織到世界各地去遊學,我選了英國。我們學校跟英國那邊的一些學校有合作,對方學校會出一些人帶我們,相當于是一對一的‘學伴’——那會兒‘學伴’這個詞兒還沒有被污名化,還是個正常的詞。
“我的學伴就是他。那會兒我不知道他叫徐起舟,我隻以為他叫Adam Xu——他是這麼跟我介紹的。”
盛桉跟徐起舟差了四歲,她又上學得早了一些,她高一時,徐起舟已經大一了。
他的本科學校不是男校,而是正常的私立大學,享譽海内外。文理中學的底子很好,裡面的學生——至少能遊得起學的學生,往往非富即貴。
私立大學最喜歡招這樣的學生。這是一種正向反饋的過程。越是招收非富即貴的學生,學校的名氣就越大。學校的名氣越大,越是能招收到非富即貴的學生。
某種程度上說,學校和學生的家世背景之間,相輔相成,互相成就。
也是出于這個原因,對方學校對他們這一批遊學的學生很重視。畢竟都是未來的學弟學妹們,他們的那些學伴也很照顧他們。
盛桉不算頭一次出國,可往常她都是跟在許晨曦身後的,遇上什麼事,都有許晨曦幫她解決,她不需要操多少心。
真正這樣“獨立”出國,還是頭一次。
盛桉多少是有點慌的,既因為全然陌生的環境,也因為一種揮之不去的心虛感。她心裡很清楚,如果隻論她跟她媽媽的話,她其實隻是一個普通的文理中學的學生。至少,她不會是那些私立大學的意向目标。
徐起舟可能是發現了她的不安,因此更加照顧她。盛桉其實也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誰,他對她的照顧有沒有因為她是許父的繼女……總之,他确實無微不至。
他帶她騎馬,跳舞,射擊,跳傘,參加晚宴……所有貴族學校對外宣傳标榜的那一套,短短的一個月内,她都體驗過了。
盛桉是學文的,她非常讨厭民國那段曆史。也是因此,她其實對所謂的“紳士”一詞,帶着點偏見。想起這個詞,她不知道怎麼的就會想起民國那些她讨厭的文人們。大多數文人,國破家亡了,他們還在那裡吹捧一些華而不實的東西。盛桉對他們,總有種十分強烈的“商女不知亡國恨”的恨鐵不成鋼之感。
也是因為把這個詞跟他們聯系起來,盛桉總覺得這個詞很裝,頗有種無病呻吟,強自風花雪月的意思。
可在徐起舟身上,她真正體會到了“紳士”一詞的含義。西方的浪漫恣意與東方的含蓄典雅碰撞在一起,成了一個獨特的徐起舟。
他彬彬有禮,他優雅風趣。每當你以為你靠近他了,能觸摸到他的内心了,他又翩然遠去,像是藏在了迷霧背後,若即若離。
他跟盛桉認識的所有同齡人都不一樣。同齡人誇誇其談,沖動,炫耀,愛展示自己。他不一樣,他就隻是站在那裡,不用刻意宣揚什麼,就自然散發着光芒。
他就像是一個迷一樣,矛盾又引人注目。
盛桉一直就十分迷戀有故事感的人,徐起舟這樣的,簡直就是對她取向的精準狙擊。
她總感覺那段日子是自己偷來的。她就像是誤入了夢幻世界的辛德瑞拉,看什麼都有種不真實的微醺感。往事又因為這樣的微醺感而蒙上了一層迷離的濾鏡,越是想,越是引人沉醉。
一開始她叫他“Mr. Xu”,後來是“Adam”,再後來是“Addy”,再再後來,是“徐起舟”。
他告訴她,他的中文名字叫徐起舟。
徐起舟。
一個含在唇齒之間,就感覺充滿了夢幻意味的名字。她念着這個名字,覺得就像是在品嘗自己的一番心事。哪裡能想到這個名字,竟然會跟徐家的徐有交集呢?
也是因此,後來知道一切時,她才覺得那麼難以面對。
尤其她發現,她好像還改不掉。
既知錯而不改,更加不應該了。
盛桉想到這裡,忽然想起了曾經在徐希瑩朋友圈裡看到的那張截圖。
徐起舟說他不相信青梅竹馬,說對從小看到大的人産生愛情,像是心理變态……
這其實是盛桉一直以來隐隐恐懼且不敢面對的地方。
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盛桉還是忍不住問賀長澤:“假如你是徐起舟,你知道我的……心思,心裡是什麼感受?會不會很困擾?會不會覺得……”
盛桉說的有些艱難,但還是道,“會不會覺得我,心理變态?”
賀長澤看向盛桉。
上午的陽光透過窗簾,彌漫到她的被子上。光線明暗交錯,将她的一張臉襯托得雪白,隐隐透着幾分脆弱。
她擁着被子半靠在床頭,擡眼盯着她,神色裡帶着點企盼。
賀長澤于是道:“我不是徐起舟,不知道他怎麼想,但從一個男人的角度出發的話……一個正常的男人,從來不會覺得有女孩子喜歡他是一件困擾的事。”他看了盛桉一眼,悠悠地補充道,“尤其當這個女孩子還十分漂亮時,就更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