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半,賀長澤宣布散會。
他站起身,下意識往窗外看了一眼。
冬天的天黑得比較早,這個點外面已經黑透了。城市的夜景光在空氣中鋪開,色彩各異的燈光四處閃耀着,将天空染得像是彌漫了一層霧霭一般。
看起來就冷清清的,仿佛在無聲地催促着人們回家。
賀長澤回到辦公室稍微收拾一番,拎着公文包往外走。
劉守恒的辦公室就在賀長澤隔壁。此刻,他的辦公室大門正開着。賀長澤路過時,就見劉守恒正一手叉腰站在辦公桌前,伸出自己的食指與中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又比了比賀長澤。
一副“我盯住你了”的模樣。
無不無聊。
賀長澤沒放在心上,直接往停車場去,一邊走一邊查看手機裡的最新消息。
消息倒是不少,但沒有一條是來自盛桉的。
還沒睡醒嗎?
不能吧?這都多久了。
還是說沒什麼事就不特地跟他說了?
賀長澤一邊這麼想着,一邊發動了車子,朝着臨江花苑而去。
這個點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路況有點堵。賀長澤到家門口時,時間已經過了六點。
他如常打開家裡的大門,眼睛卻仿佛有自我意識似的,不自覺地掃視起來。
客廳裡的大燈沒開,沙發旁的小燈倒是亮着。電視機開着,但卻處在暫停狀态,屏幕定格在一處老舊的古堡上,是全景照,氛圍陰森森的。
賀長澤特地沒發出什麼動靜。電子的歡迎聲響起後,客廳裡就一片安靜。再稍等片刻,他終于聽見一道低低的仍然帶着沙啞的聲音:“……我知道了……好……”
這聲音……人在沙發躺着?
賀長澤換了鞋子,将西裝外套挂到衣架上,而後壓重了腳步聲往前走。他走過玄關後,又朝着那組大沙發的方向走了兩步,終于看見了盛桉。
盛桉倒不是躺着的,而是半靠在沙發上,正帶着無線耳機跟人打電話。她身上穿着稍厚的家居服,長衣長褲,是浮毛的款式,整個人因此顯得毛茸茸的,就像是一隻窩在沙發上的小貓似的。
賀長澤這才發覺,家裡的沙發好像有點過大了。
他在原地站定,本沒想打擾她,可玄關的燈光還未熄滅,将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随着他的走動倒映在沙發的靠背上,又向前一折,落到沙發前的茶桌上。
賀長澤察覺到一點不妙。
果然,本來正摳着衣領上的浮毛玩的盛桉,一下子就不動了。她的眼神下意識定在茶桌上忽然出現的那團陰影上,連呼吸都忘了。
她整個人僵在原地。
這是吓到了吧?
賀長澤出聲也不是,不出聲也不是,隻好擡起手來揮了揮。
好巧不巧,玄關的燈光這時候滅了。
那團奇怪的影子拉長到一半就消失了。
盛桉僵了半晌,順着陰影的來向,緩緩地回了頭。
賀長澤眼睜睜地看着她回頭,整個人被吓得一個激靈,然後不由倒抽口冷氣,又因這冷不丁的抽冷氣而不住咳嗽起來。
賀長澤:……
真是一頓操作猛如虎。
他露出個無奈的表情,不由舉起雙手來,作出個投降姿勢。
盛桉還在咳嗽,一邊咳嗽一邊跟賀長澤示意,而後朝着耳機裡斷斷續續說道:“……沒事……長澤……回來了。姐,我先挂了……”
又說了兩句,她把通話挂斷,耳機拆了,還不住地捂着嘴咳着。
這麼嚴重嗎?
賀長澤拿起桌上的水杯要遞給她。
盛桉朝他不住擺手:“别……傳染……”
賀長澤根本不在意這個,走近,抓起盛桉的手,将被子遞到她手裡。
盛桉捂住自己的口鼻,轉了個向,這才開始喝水。
賀長澤道:“沒這麼嚴重。”
盛桉喝了水,終于覺得好多了。
她轉頭來看賀長澤,清了清嗓子:“你這走路怎麼沒聲啊?吓我一跳。”
雖然她特地清過了嗓子,但開口的聲音還是嘶啞,隐隐的甚至還帶點邪惡,就像是什麼大反派似的。
賀長澤看着她這狼狽樣,再聽着她說的話,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你這嗓子……”
盛桉讪讪:“睡醒了就這樣了。”
賀長澤道:“你帶着耳機沒聽見,我開門的動靜其實挺大的,沒想到這都能吓到你。”
盛桉道:“主要是,我剛才在看一些恐怖元素。”
賀長澤看了一眼電視屏幕上定格着的古堡:“這個?”
盛桉道:“嗯,一個恐怖遊戲,讓給一個女巫配音,說要邪惡風格。我本來是想着過幾天再錄的,結果一醒來發現嗓子成了這樣了,倒是得天獨厚了。
“我是想着試玩一下,找找靈感和風格的。噢對了,”盛桉說着,看向賀長澤,“一會兒我可能要出去一趟,去一下電視台,趁着現在嗓子條件合适,把這一檔先錄了。
“我到時候會悄悄的,不會打擾你休息的。就是先跟你說一聲。”
賀長澤挑了下眉看她:“這麼‘身殘志堅’?”
盛桉歎氣:“合理利用嘛。等明天嗓子情況好轉了,說不定反倒沒這麼好的效果了。”
“這種時候你不應該保護嗓子嗎?現在錄音不是本末倒置了?萬一把嗓子弄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