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起舟慢了那位女士一步入座,正好面朝着賀長澤他們。四周的枝桠橫生,将一切都攔得影影綽綽的。但若是有心,從他們這個位置,其實不難看清徐起舟臉上的神情。
賀長澤回頭看盛桉。
她正愣愣地看着不遠處對坐的那一男一女,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賀長澤道:“你知道的,這其實代表不了任何事。”
盛桉的眼神動了動,看向他。
她可能都沒發現,自己的眼底究竟帶着怎樣的企盼。
就這麼喜歡嗎?
賀長澤心裡無聲一歎,道:“不是當事人,就不要輕易下判斷。
“就比如你我。我們自己知道,我們就是來這邊吃飯的。可在外人看來,我們很大可能是過來約會的。
“外人看我們,正如此刻的你看他們。
“再說了,假如他們之間真有什麼,彼此之間的肢體語言不會這樣陌生。”
肢體語言?
這是能看出來嗎?
盛桉忍不住又想盯人了。
賀長澤失笑。
他看着盛桉,提議道:“我們試驗一下好了。”
盛桉一愣,“怎麼試驗?”
賀長澤伸出食指來,比在自己的唇間,“噓”了一聲。
做這個動作時,他的眼睫微微下壓,眼底閃着狡黠的光,沖淡了他身上過分沉穩的氣質。
不像賀總了,倒像是一個調皮的、即将要惡作劇的大男孩。
賀長澤這麼跟盛桉示意完,就站起了身,一邊系着西裝外套上的扣子,一邊四處掃視一眼,派頭十足。
在暗處的服務員很貼心地上前,詢問他是不是需要什麼幫助。
賀長澤跟服務員交談幾句,跟着他走了。
看那方向,應該是洗手間。
盛桉一頭霧水。
所謂的試驗,就是去洗手間?
這是哪一個路數啊?
賀長澤很快又回來了。
這一次他不需要服務員領路了,自己順着小道就走了回來,姿态從容,遊刃有餘。
也非常顯眼。
星幕餐廳不是那種随來随點随吃的餐廳,而是類Omakase風格,更像是一個晚宴,有着嚴格的開餐時間。
這個點所有的賓客已經就坐。大部分人都是為了約會來的,下意識都想給對方留下一個好印象,是以等待開餐之前,幾乎沒人走動。
還在走動的賀長澤,就有些萬衆矚目。
中心餐桌的徐起舟果然注意到了賀長澤,又順着賀長澤的行動軌迹,找到了盛桉。
他眼神微動,跟面前的女伴簡單說了一句什麼話,而後擡手喊服務員。
服務員跟徐起舟交談幾句,不由面露難色,但還是朝着盛桉和賀長澤這桌走來。
盛桉聽到了服務員帶來的消息,有點沒反應過來:“你是說,他們要跟我們……拼桌?”
在星幕餐廳,還能拼桌的嗎?
問題是,也不缺桌子啊?
這借口找得這麼不走心嗎?
盛桉看向賀長澤。
賀長澤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
所以,是這樣的試驗嗎?
隻要有一個借口,哪怕再冠冕堂皇,徐起舟也會破壞這種一對一的就餐模式?
——看來他果然不是來約會的。
盛桉心裡有點高興。
服務員見他們久久沒回答,不由得試探道:“那我去回絕徐總?”
賀長澤看向盛桉,挑了下眉。那神情不知道怎麼的有點挑釁,仿佛在說盛桉沒有膽子接受這樣的邀約。
瞧不起誰呢?
再說了,她現在格外有危機感,很想認識認識那位白裙子女士。
盛桉道:“不用,拼桌就拼桌吧。”
盛桉和賀長澤在服務員的邀請下,坐到了中心餐桌上。
她也終于見到了那位白裙子女士。
隻是一個照面,盛桉大概就猜出了這位女士的來曆。富有、嬌憨、有教養,又因為富有而天真善良……
——一些A市名媛們的必備标簽。
所不同的,有些人的天真善良是裝的,但面前的這人恐怕不是。她可能是真的出身富足,無憂無慮,因此善良嬌軟,性格溫和。
徐起舟這樣突然破壞她的晚餐,但凡換個有脾氣的人,想必就一走了之了,她卻隻是一開始不高興了片刻,很快又自己調節好了。
堪稱平易近人。
這位女士的自我介紹,也印證了盛桉的猜測。
她叫白韶欣,父親是A市建材行業的龍頭老大,家裡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她是最小的那個。她今年剛從歐洲畢業回來,學的是技術鑒賞,現在在集團工作,主要負責管理她爸爸的一些私人收藏品。
盛桉覺得自己應該在什麼場合見過她,雖然沒什麼印象了。
白韶欣接下來的話也驗證了她的猜測:“我們其實見過的,就在前幾天的許總的升職宴上……”
許總的升職宴?
噢,說的是她姐吧?
那場宴會……
在座的其餘三人神色都有些微妙。
白韶欣說着,很好奇地看着盛桉:“我聽說你是《小流年》的作者?真的嗎?我超級喜歡那本書!真的,我還買了典藏版!”
盛桉:……
人心裡倘若有一個“禁止讨論話題”的排行榜,《小流年》在她這裡妥妥地得排頭一條。
白韶欣可能是無心,但還真是精準打擊。
盛桉覺得自己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啊?是嗎?謝謝……”
白韶欣道:“你寫的東西我都好有共鳴的,好多心情其實我也有!我其實……感同身受。”她說着,小心看了徐起舟一眼。
她眼裡的小心,其實跟明目張膽也差不多了。
徐起舟不動聲色,拿起桌上的酒水喝了一口。
他聽過那些流言,但一貫沒放在心上。可也許是這些時日盛桉的态度太過回避,又或許是那日許晨曦的升職宴上他到底沒問到一個答案,又或許……不,沒有或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