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澤走進屋來。
姜月清下意識想站起身來,又強自壓住了這種沖動。
不能急,她得穩住。
是他主動聯系她的,不是嗎?
會議室的布局簡單,牆壁上有一面大投影屏,對着投影屏的是一張四四方方的會議桌。姜月清就随意地坐在其中的一個位置上。
賀長澤也沒特地選,下意識就坐在正對着投影屏的位置上。這個位置,是聽彙報的最佳位置,也是賀長澤自從成了賀總之後最常坐的位置。
賀長澤坐定後,看向姜月清,但很快又反應過來,自己不是來聽報告的。
這種心情有些微妙。
他似乎比他自己想象中的,還要無動于衷。
賀長澤一時沒有說話。
姜月清的眼神,隔着幾步遠的距離,落在賀長澤身上。
五六年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對面的那個人,依然是她熟悉的樣貌,卻已經有了令她覺得陌生的氣度。
沉穩、厚重,隐隐甚至有幾分深不可測。
他已經完成了從少年到青年的過度,再不能被稱為一個男孩了,而是一個男人。
不知怎麼的,姜月清心裡竟然有些發酸。
她想,應該是出于一種嫉妒心理。
娛樂圈的競争太激烈了,她不得不費盡心思,才能讓時間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少一些,再少一些。
她恨不能永葆青春。
可賀長澤不一樣,他可以盡情去擁抱時間在他身上留下的刻痕。
都說時間是這世上最公平的東西,可現在看來也未必,至少,它對賀長澤太過優待了。
姜月清到底沒沉住氣,先開口道:“你找我?”
賀長澤看向姜月清,道:“盛桉跟我講過那天你們見面的事。我怕她誤會了你的意思,也擔心信息在多人傳遞過程中失了真,所以想親自約你面談一次。
“請問,你是在試圖挽回我嗎?”
他甚至問得彬彬有禮。
一股熱氣直沖姜月清腦門。
聽聽這是什麼話!
什麼叫她在試圖挽回他?!
仿佛她對他餘情未了,她對他情根深種……
可明明,她才是他們這段關系的上位者!
不論如何,都不該是她先開口。
姜月清下意識就否認:“我沒……”
她一擡頭,正對上賀長澤的眼神。
他仍在看着她,眼神裡帶着了然,仿佛是早已經看透了她一般。
姜月清一時僵住了。
賀長澤道:“看來她真是誤會了,也幸好我這個人多少算是有自知之明,否則就該鬧笑話了。
“不過,也請老同學賣我個面子,以後就不要到她面前随意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了,總惹她誤會。
“她是寫愛情起家的,心裡還帶着些小女生的幻想,總以為陳年的往事還能有什麼後文。
“可我們都知道,那不過是年少無知時的一段經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當不得任何真,你說呢?”
姜月清定定地看着他,沒說話。
賀長澤想了想,道:“姜月清,我沒有故作矜持,也不是在試探什麼,我是認真的。”
姜月清眼神一顫。
賀長澤很少連名帶姓地叫她,隻有在給她當家教老師的那段時間才會這麼做。
那時候她對他有點不服氣,經常跟他對着幹。他心知肚明,大部分時候都随着她糊弄。可一旦他要強調什麼,要說明接下來要說的這個很重要,他就不會随她鬧了,而是會叫一遍她的名字,跟她說接下來的内容要認真對待。
她也因此養成了一個習慣,一旦賀長澤連名帶姓地叫她了,她就知道他是認真的了。
這是他們彼此的心照不宣。
他們其實都沒有忘了那些往事。
可當年心照不宣,如今被他用在了這裡,多少有些諷刺。
姜月清心裡那種莫名的底氣,一下子就散了些。
她忽然意識到,其實除了這些往事之外,他們之間好像也沒别的了。
即便是稱謂,除了連名帶姓之外,他叫過她别的嗎?比如“月清”?比如情侶之間的昵稱?或者随便别的什麼?
好像都沒有。
可能是他們這段關系隻是止于暧昧,從來沒有真正見過光,她印象中,每一次他要找她,都是直接出現在她面前。或者是敲敲她的書桌,或者是點點她的肩頭,或者是直接給她發消息……
這些年來,他真正叫過她的,好像也就是一個“姜月清”。
連名帶姓,普普通通。
仿佛他與她,真就是尋常的老同學。
姜月清心裡忽然升起了一點惶恐不安。
她道:“這就是你想跟我說的?”
賀長澤道:“還有,幫我轉告徐起舟,請他适可而止!事不過三,他若是再不知收斂,我就不客氣了。”
姜月清的眼神微微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