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盛桉沉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賀長澤等紅綠燈的間隙看了她一眼,道:“以後多接嶽母去咱們家,咱們自己還是少來為好。”
盛桉沒反應過來:“什麼?”
賀長澤道:“你來許家,大部分時候心情都不好。看來這裡不太旺你,我們還是不要為難自己了。”
盛桉失笑。
她長出一口氣,強打起精神來,問賀長澤道:“你早就知道了?”
“你說徐總和白小姐的事?”賀長澤道,“最近是影影綽綽聽過一些傳聞。”
賀長澤從不打無準備的仗。知道自己的心意後,他對徐起舟的動向十分關注。
他也沒忘了徐起舟搞的那些小動作。算上通過姜月清的那次,徐起舟已經試探過他們兩回了。
賀長澤很好奇,徐起舟為什麼非得知道他跟盛桉的婚姻關系。
這麼一關注,賀長澤發現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徐老爺子去年年末剛過八十大壽。他膝下三兒一女,女兒就是許父的前妻,最小的那個兒子就是徐起舟。
徐老爺子趁着大壽,提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兩年計劃”。他說他的孩子們在他的庇護下太久了,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獨當一面。他給每人定了一個兩年的考察期,要他們好好表現,證明自己的能力給老爺子看。
聽聽,這像不像是在考察“太子”?
這一下子就點燃了徐家内部的戰火。
徐家是做文娛起家的,一直深耕文娛領域。後來兒女嫁娶,商業聯姻帶來了一些新的産業,比如跟許家合作的旅遊業,跟徐家老大、老二妻族合作的小部分房地産生意等等。
細究徐家生意的結構,大部分是服務行業,真正的實體不多。
徐起舟參與家族生意後,一直在為徐氏尋求新的發展。他認為傳統服務行業可替代性太強,早晚得走下坡路,想投資并發展高科技産業,搞一點實體。
正好A市高新區吸引了一大批高科技産業來落戶,徐起舟想從集團裡抽出一筆資金來投資他們,從而優化徐氏集團的産業結構。
徐起舟确實很有想法,但問題是,他的這個計劃提出的不是時候。正值兩年考察期,倘若真讓徐起舟幹成了,功勞算誰的?
龍多不治水,自來如此。
内部的阻力太大,徐起舟不得不尋求外力相助。
他一開始其實是想跟許父合作。這一對前郎舅的關系一直維持得不錯,不是沒有更進一步合作的空間。
徐起舟計劃跟許父合作成立一個新公司,聚焦高新産業。
但就是這麼巧,他這個計劃還沒來得及跟許父說,賀長澤就娶了盛桉。
彼時賀長澤剛拿下A市創新項目的金獎,一氣獲得了政府五年的政策扶植。他提出的産業發展方案,既聚焦在科研,也注重科研成果的産品轉化,搞的還是實體産業……
換言之,倘若賀長澤的事業真能發展起來,說不得能成為A市的另一個明星産業。
賀長澤胃口大,需要的投資金額也大。A市商圈那時候不知道多少人等着他上門談合作,畢竟那麼大的資金量,誰也不信賀長澤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能夠搞定。
但誰也沒想到,賀長澤就是那麼輕松地搞定了資金。
他和盛桉結婚的時間很微妙。很多人其實都在猜,他的資金來源是不是許氏。
徐起舟心裡很難沒有想法,尤其當他跟許父提出合作,而許父婉拒了之後,他就更想探究背後的緣由了。
假如許父是因為投資了賀長澤而資金不足,這才婉拒了他,那倒也罷了。可倘若不是呢?讓若許父的婉拒,是因為跟他兩個哥哥中的任何一個達成了合作……
徐起舟不得不多想。他也因此格外關注盛桉和賀長澤的婚姻關系。
這一番彎彎繞繞,賀長澤不想對盛桉講。
如果她知道徐起舟的那些關心都是别有目的,也許未必會開心。
但徐家的事還是能說的。
賀長澤停好車,跟盛桉一起往家裡走,一邊走,一邊将徐家的太子之争說了一遍。
盛桉聽完,垂下了眼。
原來還是離不開“門當戶對”四個字。
越是自恃有身份的人,其實越會被身份束縛住。盛桉這些年已經見過了太多太多因為門當戶對而成的婚姻了。跟她同齡的年輕男女們,總是在二十歲出頭的年紀裡玩得很瘋,瘋到仿佛沒有明天一樣。
曾經的盛桉很不理解這種放浪形骸,可後來她就懂了。這群瘋狂的男女們,到了某個歲數後,會收拾好自己的情債,成了體面的某某少爺、某某小姐,然後喜結連理,對外又是一樁“天作之合”。
盛桉曾經很害怕自己也不得不走上聯姻這一條路,畢竟許家于她多少也算有養育之恩。但後來才發現,她其實是杞人憂天了。
許父不是她親生父親。這個曾經讓她在青春期時被徐希瑩嘲笑不已的事實,到頭來反倒成了她的好處。
至少,許家不會也不敢要求盛桉去聯姻。
等等!她到底是不是聯姻來着?
盛桉一邊走進家門,一邊問賀長澤:“我們結婚之前,許叔叔有跟你談什麼合作嗎?”
賀長澤從飲水機裡接了一杯水,遞給盛桉,似笑非笑地看她:“你現在才關心這個,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所以到底有沒有?”
賀長澤道:“我當時去見家長時,嶽母和許叔叔都在。但許叔叔隻是陪客,嶽母不讓他說話的。
“嶽母告訴我,我娶的是隻是一個私立學校老師的女兒,而不是許叔叔的繼女。她希望我認識到這一點。她說假如我不能接受的話,可以反悔,她不會怪我。”
盛桉一怔。
這件事,她媽媽沒跟她說過。
賀長澤認真看着她,道:“盛桉,嶽母希望你能嫁給一個真心待你好的人。她一直希望你能過得好。”
盛桉喃喃:“是啊。我媽媽對我,一直就這麼一個要求。”
所以,她這樣總是自困于無望的心事裡,是不是辜負她媽媽的期望了?
賀長澤道:“還有,盛桉,我之前說給徐希瑩聽的那些話,不是開玩笑的。”
“什麼?”
“我是真的有一個出行計劃,不是去度假,而是去戶外徒步。一方面是我喜歡這個,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親測一下我們公司的産品性能。”
賀長澤說着,看着她,發出邀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管他們上門訂婚,管他們合作不合作。我們一起去野外露營,去一個遠離人煙的地方,重新認識一下自己。怎麼樣?”
可能是她媽媽的期望讓她獲得了逃離這一切的野望,又或者是賀長澤的邀請過于有誘惑力了,這瞬間,盛桉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她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