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碧空如洗,風暖氣清。
甯錦蘿正在海棠樹下看書時,三舅母——趙氏突然登門,神色掩不住的喜色。
見她還在讀書,忙把她的書搶過扔到一旁,挨着坐下道:“阿蘿,你給我說實話,昨兒個到寶光寺,你是不是相看去了。”
甯錦蘿臉色閃過驚訝,下意識想否認。
不過她語氣十分笃定,甯錦蘿也不好遮掩,畢竟相看這類的事,以後還會有很多次,無須藏着掖着。
她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趙氏一副了然的神色,口中道:“難怪前日次我約你大舅母去寶光寺她先說不去,後來又去了,還帶了你,我就猜到是為了這個。”
甯錦蘿臉上淡淡一笑,對于昨日的相看實在沒什麼想說的。
趙氏道:“給三舅母說說,相的是哪家的兒郎,相中沒有。”
甯錦蘿神色流露出些許無奈:“三舅母叫我如何說才好呢,雖說是吳夫人娘家侄兒,可對方在來的路上對别的姑娘一見鐘情,又何來我相中沒有一說。”
趙氏神色驚訝:“竟有這事,吳夫人是怎麼回事,這不是把我們耍着玩嘛,改天遇上她了,我得跟她好好說道說道。”
“算了三舅母,說起來也不是吳夫人的不是,她也不知情。”
趙氏:“你倒是體貼,還為她說話。”
甯錦蘿笑笑不語,緣分這東西玄之又玄,誰也說不準。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先是觑了眼她的臉色,壓低聲音道:“阿蘿,三舅母手上倒有幾個家私豐厚,才德出衆,尚無正室的人家,你願不願意去見見。”
乍一聽,甯錦蘿并未聽出什麼不對勁,可細細一品,才覺得有那麼些奇怪。
外祖母把她的事情交給大舅母,定然是相信大舅母是個處事公正,心系府内的人,三舅母手中既然有好的人選,直接跟大舅母商量就成,大舅母覺得合适,就會找她探讨見或不見。
為何三舅母要越過大舅母直接跟她商量呢?
甯錦蘿滿心疑問,沒有直接答應趙氏的話,而是說:“多謝三舅母為我操心,隻是我對對方全然無知便貿然相見,這不合規矩,還是請大舅母出面細細查看了再說見面一事吧。”
“這有什麼,要知道這些人家在京城裡也算是有名有姓的,還能胡亂作假不成,你就偷偷地見上那麼一面,中意哪個,我便通知他上門提親。”
不等甯錦蘿回答,她自顧自說起她手上這幾個人的條件:
第一個城北的鄭公子,年二十有七,尚無正妻,家裡做茶葉生意,祖上也曾入過仕,隻是後來沒落了,便做起茶葉的營生來,他家生意遍布京城,隻待娶一個聰慧能幹的管家娘子。
第二個城南樂古齋的周老闆,年三十,要娶一位續弦,亡妻去世後,曾為妻守三年,此人家産豐厚,愛好風雅,要娶一個能一起吟風弄月的風雅人。
第三個是個五品武将——秦将軍,去年在與戎敵對戰中立下功勞,得了不少獎賞,年紀尚輕,想必前途無量。隻因老太太想抱孫子得緊,這才催着要他趕緊成婚。
趙氏說得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強力向她推薦這幾個是多麼多麼的好,讓她早做打算。
甯錦蘿面帶淺笑,仍舊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
趙氏歎了口氣道:“要不是我那兩個姑娘年紀還小,這樣的人家我是十分肯讓她們嫁過去的,衣食無憂不說,就是連錢财也揮霍不盡。”
“阿蘿啊,三舅母是為了你好,這才費心費力跟你說這麼多,你可要好好想想。”
“你是退過婚的人,年紀比其他的待嫁女都長了幾歲,大部分的人家或多或少都會介意這點,你的事不能再拖了,最好就在這幾個月把親事定下來。”
“說了這麼多,你要不要去見見,三舅母給你安排。”趙氏熱情十足道。
甯錦蘿婉拒道:“阿蘿謝過三舅母,隻是這件事我還是想跟大舅母先商量,畢竟我來京中沒多少日子,對于這些人的底細一無所知,等商量過後,再告訴三舅母要不要見。”
見甯錦蘿如此堅持,趙氏讪讪一笑,起身說道:“你呀,就想得太多,三舅母還能還你不成,也罷,等你和大嫂商量好後再給我說也不遲,那我就先回去等你們的消息。”
甯錦蘿微微颔首,起身送至門口,見她身影漸遠,這才收回視線回到原處坐下。
隻覺得心煩氣躁,腦海中不禁浮現那晚的情景,昏暗的房間,滾燙的氣息,交織着若有若無的香氣。
甯錦蘿一手捂着心口,胸腔處怦怦直跳,書也無心去看,幹脆起身四處走走散散心。
出了院門,甯錦蘿垂眸思索着,沒有留意沿途方向,不知不覺面前竟多了一道籬笆攔住了去路。
眼神微微露出怔愣之色,甯錦蘿望了下周圍,見右邊有道門,走過去便覺格外熟悉。
門樓上書寫着“翠浪林”三個字,可不就是梁峥平日練劍的地方。
甯錦蘿僅是微微猶豫,便推門而入,竹林裡幽涼之意由然而深,心頭的煩亂漸漸平息了不少。
憑着記憶,甯錦蘿再次來到了小竹樓。
竹樓一側種着一株老梅樹,枝幹蒼老遒勁,曲折堅韌,疏影橫斜。
枝上不見梅花,站在樹下,仿佛還能聞到淡雅的清香。
上次來她并沒有發現此處有株梅樹,地上的泥土被翻新過,應該是才種下不久。
心想:來年這株梅樹應該就能開花,隻是那時她應該會看不到這等光景了。
于樹下立了一會兒,甯錦蘿轉身看向一旁的竹樓,這一次她十分規矩沒有貿然進去,隻是圍着竹樓周圍走了一圈,看了看旁邊種的花草,便原路返回了。